官兵们点了点头,手中的刀却未曾放下。
“你拿出来,慢些拿。”
朱允炆嗯了声。
一只手缓缓塞进怀中,将自己的身份凭证取出,递给一名走过来的官兵手中。
那官兵看了一眼,眼神微微一变,便立马将其转交给了小旗官。
小旗官低头一看,脸上亦是神色一变。
再抬头看向面带笑容的朱允炆,小旗官低声道:“你是炆……是炆公子?”
朱允炆点头,不曾尴尬的说道:“我就是炆废人,我要去见太孙,这牙牌是锦衣卫给我的,说是拿着这牙牌就可以去见他?”
小旗官点点头:“小的护送公子过去。”
朱允炆抬抬手:“有劳了。”
言毕,小旗官便领着麾下护着朱允炆,往晋王府过去。
另一侧远处的高楼上。
看着已经彻底没了动静的晋王府,刘宗圣一颗心都在颤抖滴血。
自己耗尽心血,原本计划要先拿朱允熥,再夺太原城,既然从太原席卷山西道全境,随后徐徐图谋,引动天下动荡,夺回中原江山。
只是此刻,一切都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此刻的刘宗圣,好似是丢了魂一样。
韩明王在一旁,眼底多了几分嘲讽,面上却是冷静道:“太保,今日我等虽然未能成事,但只要太保在,圣教大业尚有机会。”
刘宗圣沉重的呼吸着,抬头瞪着双眼看向韩明王,声音沙哑道:“没了!什么都没了!圣教最忠心的人手全都丢在这里了!什么都没有了……”
太原城内这万余教众,是自己这些人苦心经营出来的。
虽然太原城之外,地方上还有数量众多的圣教教众,可那些人不过是些草莽泥腿子,如何能成事。
而今夜太原城里的这些人手,却是刘宗圣这些人费尽心血一点点操练出来的。
刘宗圣心灰意冷道:“这一遭我等能不能逃出太原城,还是两说,更莫说圣教大业了……”
他这时候已经彻底没了心气。
父亲当初没有完成的丰功伟业,原本他以为自己潜心经营这么多年,会有完成的机会。
可是现在,一切都随着那些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朝廷兵马,一并的烟消云散了。
韩明王心中却有着无尽的畅快。
他从来就不在意什么圣教伟业。
便是今夜成了事,自己早晚也是要死在刘宗圣的手上,亦如当初父亲他们死在长江里一样。
这世道,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忠心之辈。
如今刘宗圣所有的谋划都失败了,自己虽然没有机会伺机夺取刘宗圣手上的权柄,但自己却或许有了重获自由的机会。
真正的自由!
忽的。
韩明王的视线里,多了一道身影。
他不由转头看了过去。
而后,眼神暧昧的看向刘宗圣。
韩明王轻咳一声,引得刘宗圣的注意时,他的脸上已经变作诧异,指着正有一队官兵护卫着走向晋王府的朱允炆。
“那不是朱公子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看样子,那些官兵似乎是在护送他去晋王府?”
刘宗圣立马双手按在栏杆上,探出身子,双眼瞪大,死死的盯着已经走上晋王府府门前的朱允炆。
咯吱咯吱。
栏杆上,发出一阵低沉的摩擦声。
刘宗圣的双手虎口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发白,他的脸上则满是铁青,双眼几乎是能喷出汹汹的怒火。
“是他!”
“竟然是他!”
噗……
一口淤积在刘宗圣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模糊了他的双眼。
血水仍在他的嘴角不断的向下流淌着。
刘宗圣却是全然不顾,布满血水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朱允炆走入晋王府的背影。
“是他!他和朱允熥是一伙的!怎么会这样?”
“啊……”
“小儿找死!”
刘宗圣的眼角亦有血水留下,满脸狰狞,让人不敢直视。
韩明王却在一旁低声道:“太保,眼下我们该想一想,怎么逃出太原城吧。只要人还在,总还是有机会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刘宗圣猛的回头,眼神扭曲的盯着韩明王,让其不由心生惊惧的偏过头。
而刘宗圣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吼着。
“不!”
“这笔账我可还没有与他朱家算清!”
……
第五百六十九章 清算进行时
晋王府。
官兵正在有序的将反贼押往城中各处军营。
晋王府内的仆役们,擦着扫帚簸箕,开始费力的清扫铲除王宫正殿前的残肢断臂。
一桶桶的清水冲刷在地面上,溅起无数的血沫子,以及细小的碎肉碎骨,在水的冲刷下被带入到周围的沟渠之中,最终流入有着活水涌动流淌的暗渠里,直到最后汇入太原城外的汾水。
王府二公子朱济烨正端着双手,腰上悬着一把刀,站在广场上,望着周围忙碌的人群,脸色有些忧愁。
好端端的一个晋王府,小半范围都被反贼侵入,无数宫阙被毁。
只是这些尚且不算什么,不过是多耗费些钱粮重建罢了。
这一次太原城里,不少人家都得要被抄没,总是能补上这些窟窿的。
只是往朱济烨有些不安的,却是转过头后,眼前那座被众多锦衣卫看护着的王府大殿。
此时殿前台阶上,之前的军阵已经不在,皇太孙和父王以及那些北巡行在官员们,也都已离去。
官员们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做,还要在官兵们的护卫下,暂时接管太原城内的山西道各司衙门,在明天拂晓到来之后,保证山西道仍然能够正常运转。
至于那位皇太孙堂兄弟,则已经和父王二人,带着高阁老等人进了殿内。
随着今夜过后,山西道的局面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而一切,都将在自己眼前这座大殿内做出决断。
一个不一样的山西道。
朱济烨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殿内。
朱允熥已经将战了一夜的长刀送入刀鞘,悬于腰上,左手掌心抵着刀柄。
在他的身边,是晋王朱棡,内阁大臣高仰止,以及王信陵、田麦、孙成、马洪庆等人。
被扣押在殿内的山西道官员们,已经是纷纷跪在朱允熥的面前。
不远处角落里的一根合抱粗的柱子下,山西道都指挥使柳良被五花大绑,昏厥的靠在柱子上。
虽然此前殿内的人无法窥见外头的动向,但从最开始反贼们杀到殿前,一直到城中各处反贼杀进晋王府,所产生的厮杀声,早就已经烟消云散。
而朱允熥和朱棡等人,却是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人们面前。
殿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心知肚明。
反贼们的起事已经被镇压下去了。
“殿下!臣是冤枉的,臣什么都不知道,臣什么都没做。”
“是长孙贡他们!是他们!殿下,是他们威逼臣做的事情,都是他们逼的,臣不敢不从啊。”
“臣有账目,都是这些年长孙贡他们逼着臣做的事情,以及臣从他们那里拿到的好处。”
“臣也有!臣这些年拿到的银子,是一分钱都不敢花啊!那些银子都藏在臣家中,就在地窖里。臣一分都没有用,臣现在就拿出来。”
“……”
不等朱允熥开口,殿内的山西道官员们便展开了自救。
无一例外,除了那些不曾参与长孙贡等人所涉之事的官员们,言称自己一无所知。在场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将过错推到了长孙贡等人的身上。
推到了一个死人的身上。
朱棡和高仰止两人歪头侧目,静静的注视着尚还不曾开口的朱允熥,等待着这位执掌帝国权柄的皇太孙决断发落。
朱允熥眯着双眼,望着眼前的山西道官员们。
山西道这一次发生的事情,和之前河南道的叛乱有着很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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