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奇妙无比。
不单单是朱元璋,就连任亨泰等人这次看到眼前景象,也是分外意外。
倒是人群中,有几名常来秦淮河的官员,脸上保持着平静,很显然是早就知晓这边现今的样子。
然而还没等朱元璋意外完,前头便已经有一辆缩小了许多的蒸汽火车,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呜呜呜的喷着白色的水蒸气,从前头沿着岸边的铁轨缓慢的行驶了过来。
火车并非完全封闭,此刻车上还有不少城中老少妇孺,皆是欢声笑语的坐在车厢里,看着秦淮河两岸的风景。
一片祥和景象。
张二工好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臣原本是想着,在城外上元门那边修一条直通玄武湖的铁路,用于验证是否可行,也为京师货运增添些助力。
倒是邹知府当时前来工部,与臣商议这沼气夜灯一事,一并提议也将火车铺设在此处。
城中百姓无论何人,皆可无需花费,便能乘坐这火车游览秦淮河,也算是一项善政了,全了官府与民同乐的施政之法。”
一旁原本还紧张兮兮的邹学玉,听到张二工忽然还夸赞了自己,立马便从角落里钻到了前头。
“陛下,臣是想着咱们大明的新技术,不单单是要用于军政之上,若是能多多的用在民生之上,那才是最好的。”
邹学玉很懂得如何为官,将主题升华了之后,这才继续说道:“臣和应天府同僚还准备,接下来将这火车沿着秦淮河,从东水关码头一路延伸到西水关那边,假以时日也能为我应天城再添一道名胜之地。
至于张尚书方才所言上元门码头通往玄武湖的铁路,臣近来也刚刚整理出来,正待这几日便提交内阁审阅。”
朱高炽正在望着货车内那一家家的百姓,因为这些新奇的事物,而兴奋不已的寻常百姓。忽然听到邹学玉这番话,不由回头淡淡的看了这位应天知府一眼。
真的是个会做官的啊。
今天老爷子瞧着眼前这些东西,他现在就紧接着提出还要修建另一条铁路,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老爷子定然是会同意的。
朱高炽甚至该发誓,这个邹学玉嘴里那所谓的奏章,根本就是一个字都没有写。
果然下一秒。
朱元璋连脸上已经露出不悦的任亨泰都没有理睬,直接点头拍板子道:“朕准了,应天府上了奏章,内阁便票拟准允,户部调拨钱粮,工部出人,将事情尽快办好了。”
邹学玉的脸上立马露出喜悦之色。
他当即拱手弯腰:“臣领旨,谢恩。”
少而。
火车已经在这头稳稳的停下。
车上自有应天府的差役催促着乘客下车,好给外面等候着的百姓上车乘游的机会。
至于那些不愿下车的人,差役们也不曾理会,毕竟这玩意是不收钱的,官府也早就说过,谁爱坐大可坐上一整日。
朱元璋对此自然也是倍感兴趣。
“尽头是东水关那边?”
邹学玉立马回道:“到东水关河道岔口。”
朱元璋点头道:“那咱们也坐一坐这火车,到了东水关便下车回宫。”
都已经到了这里,众人再无劝说的心思。
而随着邹学玉的露面,车上的官府差役也是立马瞧了出来。
见自家知府在车外这些人里面,都要躬身作陪,差役自知眼前这些人定然都是朝中大佬,立马是再也不管车上的乘客如何,一个劲的将这些赖着不走的人赶到后面的车厢里。
瞬间,一整个车厢便被清空。
朱元璋等人满怀期待的登上车。
呜呜呜。
秦淮河畔,那一盏盏沼气灯的照耀下,小火车哐当哐当的开动了起来。
……
第五百九十章 榨干瓦剌部最后一滴血
帝国的蒸蒸日上,并不能具象在帝国那辽阔的疆域之上。
大明万里九边,长城之下数十万边军将士,沐浴不到帝国盛世前的光辉,也感受不到京师应天城里那物质极大丰富的温暖。
在距离京师三千里外的陕西道宁夏府,此刻亦是白雪铺地,入眼茫茫。
作为大明九边重镇之一,控扼黄河西侧,坐拥贺兰山阙,宁夏府在黄河西北岸设有无数戍堡军营。
这座古时西夏的王都,享誉着塞上江南、鱼米之乡的美称。因为不断泛滥而改道的黄河,让宁夏府在这塞北之地,拥有着少见的丰富水系。
只是此时节,河道冰封,高山披雪,城池戍堡之外罕有人烟。
在宁夏府最北边,也是贺兰山最北部与黄河河道交接的山口位置,镇远关守住了山西道北部的大门。
镇远关就守在山脉和黄河距离最近的位置,就地开采的山石筑造而成的长城,死死的抵御着北方的敌人入侵。
只是如今,大明可谓是如日中天,而河套往北一带的关外又是鞑靼部和瓦剌部的接壤处,近些年这里倒是少有大的战事爆发。
不过即便如此,也没能让朝廷放下心来,时刻不敢松懈半分。
人数高达三千的镇远军,常年驻扎镇远关。
往年里,镇远关可以说是九边苦寒之中的苦寒之地。
只是今年倒是有些不同。
原因无他,只是朝廷派出前期与瓦剌部商议互市的那名夷人官员,作为钦差不光是带来了鸿胪寺和礼部的官员,还带来了亲军兵马和数量众多的物资。
大雪将群山压住。
而镇远关边墙后面,却是炊烟袅袅。
食物的香气,在这关口上随处可闻。
和镇守将军衙门相对的,是镇远关关所衙门。
镇守将军衙门负责统御镇远关那三千边军兵马,乃是宁夏卫派出的一名从三品指挥同知掌管。
关所衙门的主官,倒只是位正八品的知事官。却掌管着镇远关除了军伍上的事情之外,所有一应大小诸事。
而如今,则因为钦差的到来,关所衙门便被腾了出来。
身穿绿袍子的镇远关关所知事官胡永宁,正提着一只竹篮子,竹篮上盖着蓝靛色的碎花布,却遮不住那露出的鱼尾。
胡永宁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提着官袍,小心翼翼的从南边走进关所,一路到了关所衙门前。
守在衙门口的钦差随行亲军官兵,只是淡淡的看了这位知事官一眼,便放其自由通行。
进了衙门。
胡永宁继续往里头走。
不多时,便穿过前面的正堂,到了后衙一处并无多少装点,只种着几株算不得名贵杉木的庭院中。
在庭院一角,建了座暖房,屋里点着炭炉,墙上开着窗,倒也是个赏景的好地方。
胡永宁一路到了暖房前,脸上已经是自然而然的露出了笑容。
“范少卿,下官刚命人凿开河面捞上来的黄河大鲤鱼,正是煮锅下酒好食材,特为范少卿送来了。”
胡永宁一边笑着介绍,人已经是提着竹篮走进了暖房里。
只见暖房里。
大明朝第一个以外族之身,荣获帝国官职的范虫,身穿一袭青袍,卷着袖袍,手捏竹筷,坐在桌边,往桌上锅中捞着煮好的羊汤豆腐。
对。
范虫如今升官了。
为了迎合与瓦剌部商议互市,升了一个鸿胪寺少卿的官职,算作此次先行前来镇远关,与瓦剌部使臣马哈木磋商诸事。
身为从五品的鸿胪寺少卿,范虫穿上那一身的青袍,如今瞧着倒是显得有模有样了起来。
他瞧着提篮走进来的胡永宁,将手中的筷子轻轻放下,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有劳胡知事了,本官在此驻足已经时日许久,胡知事则是一直照拂,倒是叫本官汗颜了。”
人在大明,身在官场,范虫很自觉的就学会了明人在官场上的那一套做法。
胡永宁脸上堆着笑,将竹篮小心的放在桌子边上,他一边忙碌着将早就已经清理好的大鱼取出来,将其当着范虫的面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下进那羊汤豆腐锅里。
他的嘴上则是殷勤的说着:“范少卿这叫什么话。少卿乃是奉旨钦差,来俺们这镇远关办的都是皇差,下官旁的事又不会做,自然只能是将少卿给好生的照顾着,万万不敢叫少卿的身子在镇远关出了什么岔子。”
范虫见胡永宁已经将半条鱼下了锅,且捎带着还撒了一把他爱吃的香菜进去,便拿起筷子,冲着身边早就留好的凳子点了点:“胡兄快快请坐,说起来要是没有你,本官在这里喝酒,倒是都显得无趣。”
很显然,两人这样的饮酒吃食,已经不是第一次。
范虫瞧着胡永宁的脸色,为其倒了一杯酒。
胡永宁亦是照例半坐在凳子上,双手捧起酒杯。
“下官敬少卿。”
范虫摇摇手:“同饮同饮。”
两人一杯酒下肚,范虫便提着一柄勺子,又为胡永宁捞了一碗羊肉豆腐汤到碗里。
“先吃些暖汤下去,也好暖暖肠胃。”
胡永宁照做,一碗羊肉豆腐汤下肚,配着那杯酒,立马只觉得浑身舒畅。
等到这个时候。
胡永宁这才挺起腰板,凑近到范虫跟前,小声道:“少卿,山西道那边有消息过来了。”
范虫眼中流光一闪:“可是我朝尊贵的皇太孙殿下有消息了?”
胡永宁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这位外族明官范少卿,样样都和明人差不多,唯有在提及太孙的时候,那股子的谄媚和腻歪,是一点都不掩饰,毫无明人的含蓄。
但胡永宁还是点了点头,介绍道:“殿下乾坤而定,一举扫荡山西道太原城内反贼,清查山西道三司官员,可谓是雷霆手段。”
胡永宁说话之际,眼睛里透露着向往的神色。
然而他也知晓,像自己这等在边关为官的人,大抵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皇太孙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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