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恩旨,自洪武二十八年腊月二十三日小年开始,一直到洪武二十九年正月十五元宵节,应天城金吾不禁,以供百姓游玩。
此时已经快要到子时,城中的大街小巷上,还有着成群的在家中吃过年夜饭的人外出游玩。
热闹,从皇城根一路延伸到了西城外邦人居住的街道。
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年节的气氛之中。
然而偌大的京师,总有僻静的地方。
也总有些人,是远离了年关的热闹,而在默默的做着事情。
如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今日天色未晚便让家里开了年夜饭。
早早的吃完了饭,给家人分发了压岁的红包后,便穿戴好官服出了门。
便是作为皇帝爪牙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今日也只是借口因京师金吾不禁,而要回衙坐镇以备不测。
然而,此刻的他却带着一队人马,出现在城中一条僻静幽暗的小巷里。
蒋瓛的双眼被压在斗檐大帽下。
前方巷子里的一座院门下,已经有一小队锦衣卫官兵守在两侧。
积雪的院墙上,保留着一小段的空白。
少而。
紧闭着的院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
“杀!”
蒋瓛低声下令,手掌轻轻向前一压。
官兵们便蜂拥着冲进院内,自后院一路向着前院杀了过去。
用时不过一刻钟。
蒋瓛便已经是站在了这座府邸的前厅。
前厅摆放了好几张桌子,桌上瓜果酒菜早已动用。
只是随着锦衣卫的到来,而变得一片狼藉。
一名身穿常服的男子,被官兵们捆绑着,推到了蒋瓛面前。
男子满脸酒气,看到蒋瓛出现,浑身一颤,眼中露出几分畏惧。
却大抵是借着酒气,有了几分不该有的胆量。
“蒋瓛!你要做什么!”
“如今朝廷封印,你要做什么!”
蒋瓛面色冷漠:“朝廷封印,我锦衣卫便不能做事杀人了?”
他的眼神,淡淡的看向倒在一旁的尸骸。
那人的眼神出现了些慌乱。
“本官乃是户部清吏司郎中,本官守法公正,从无贪墨渎职,你蒋瓛要做什么!”
这是他第三次询问蒋瓛要做什么。
蒋瓛冷笑着摇摇头:“你不用想太多,今晚除了你,还有户部陕西道清吏司郎中、北平道清吏司郎中,都在名单上。”
“你到底要做什么?”
“本官没有犯法!”
山西道户部清吏司郎中,抬起头,双眼满是怒火。
蒋瓛有些乏味,打了个哈气:“大明要用兵草原。”
说完之后,蒋瓛扫了一眼已经被尽数拿下的这一家人,又打了个哈气,提起脚步向着前门走去。
而那郎中,却是猛的瞪大双眼。
不等他再次开口,一道刀光便在他的眼前闪过。
刚刚走过影壁的蒋瓛,稍稍的放慢了一点脚步。
他的嘴角淡淡一笑。
“大明朝要打下一个盛世,这一次不能有一个拖后腿的。”
杀戮,在整个应天城里进行着。
不单是朝堂之上的文官,负责九边军务的后军都督府,更是遭到了一次彻底的清洗。
凡是稍有不法。
放在过往,都可饶恕的罪过,在洪武二十八年的大年夜,却都被尽数严办。
一切可能影响大明朝下一次对关外大举用兵的官员和将领,都没有机会再看到洪武二十九年的日出。
文渊阁里。
今夜亦是灯火通明。
在京的内阁大臣,尽数到场。
一条条的消息,不断的从宫外被送入内阁之中。
任亨泰的脸已经拧在了一起,却不发一言。
消息,暂时由解缙和徐辉祖两人负责接收。
“陛下不允许这一次北征出现半点差错,这是应有之意。”
解缙看完了最新的一道消息,侧目看向脸色凝重的首辅。
在他身边的徐辉祖,亦是转头开口道:“都是手脚或多或少不干净的东西,杀了也就杀了,换上一批清廉干吏便是。”
任亨泰冷哼一声:“老夫恼的不是这个,而是陛下现在行事,连旨意都不明发了!我大明朝往后做事,便直接是暗中动刀子了吗?”
“这是举国而伐,容不得一丝差错!”
解缙沉声解释了一句。
任亨泰脸色阴沉,叹息一声道:“传令通政使司和行人司,明天一早老夫要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些人的罪状!”
解缙笑了笑:“已经在办了,已经在办了,您老莫气。”
任亨泰却是气头不消,站起身挥挥手:“乏了,老夫睡一觉,你们守值吧。”
言罢,他便往内阁班房里面走去。
那里放了可供内阁大臣留宿的床榻被褥。
解缙笑了笑,未曾说什么,而后转头看向徐辉祖:“还要辛苦国公,签发几道军令发往九边各处。还有明岁轮番入京充入京军的南方卫所,年关之后也要立马开拔了。”
京军北上。
甚至可能会动用上直亲军卫北上,参与即将到来的大明朝全线北征。
而空缺的应天城,便需要江南各地和南方的卫所官兵,入京组成新的京军,继续拱卫京师安全。
这是既定的计划和步骤。
徐辉祖点头道:“军令已经弄好了,明日一早便会从大都督府发往各地。”
解缙点点头,站起身:“那我也去歇会儿,国公年轻,多多代劳了。”
徐辉祖脸上露出无奈,只能是放解缙也躲去里面歇息。
他则是转头看向班房里剩下的翟善、沐英两人。
沐英张开腿,从凳子下面拿出一个木盒子,放在了三人中间。
“太孙之前弄出来的麻将,再叫个外头候着的翰林学士进来,通宵吧。”
翟善摇头:“翰林哪来的钱,换个都督府的功勋吧。”
徐辉祖面露笑容:“此言大善。”
言毕。
他便冲着班房外头喊道:“让徽先伯桑敬进来!”
……
第五百九十八章 被坑的朱小胖
洪武二十九年,伴随着无数的谣言和揣测悄然而至。
当那些在年关之前便封衙的官员们,再一次回到衙门,休整完毕之中进入到大明朝新的政治生活时。
正月里头一天,内阁便下发了行文,披露了一批有罪官员。
而当那些不在名单上的官员们,在洪武二十九年第一次上衙点卯时,便发现内阁并没有说假话。
非是一人,也非是某一个衙门,而是涉及到了整个应天朝堂各部司衙门。
在人们怀揣着各种猜测的时候。
内阁再一次下发行文。
洪武二十九年开始,朝廷及地方有司,要以征讨关外为工作重心。
于是,那些还能上衙点卯的官员们,方才醒悟过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朝廷以高效的速度,开始为了这一件事情而运转起来。
应天城发往江南各地的调兵军令,一次快过一次,催促着地方上的卫所官兵尽快进京,完成与现在京军之中的将士轮番之事。
而工部和户部更是忙的热火朝天。
户部在计算整个洪武二十九年天下财政预算的时候,还要精确的计算若是大明朝在整个九边对外开战,所需要耗费的钱粮人力究竟几何。
工部在拿到户部发出的拿取钱粮批文之后,便马力开足,应天府内所有涉及军事的工坊和产业,纷纷开始了不间断的工作起来。
便是那些以棉花制造棉服的工坊,也有一大批被划入到了供应九边存储的序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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