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龙街直接转到东长安街,自长安左门入了皇城。
白玉秀一路过承天门、端门、午门,便进了紫禁城。
在内五龙桥东侧过左顺门,南边便是文渊阁所在。
这一条路白玉秀已经走过很多很多遍了。
能如他这样的官员,举朝上下愈五万文武官员,没有几个人能走在这条道上的。
进了文渊阁。
白玉秀站在内阁班房外,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轻轻敲响门框。
“下官,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白玉秀,有事请见阁老。”
内阁里原先似是正在商议着什么事情,当白玉秀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后,声音稍稍的停顿了一下。
随后,便有一道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小白进来吧。”
白玉秀颔首推门,走进内阁班房,便见一帮身着大红袍的内阁大臣正面含笑容的盯着自己。
若说任亨泰、解缙、翟善、高仰止对白玉秀有这样的表情,还能说得过去。
毕竟任亨泰是很欣赏这个小白后生的。
解缙和高仰止,则一个是以先生自居,一个是以学长自居,其中情谊更是深厚。
而翟善则因为白玉秀乃是他吏部的人,平日里办事又很是得体,所以欣赏是自然的。
反倒是在上的徐允恭、沐英、李景隆三人也同样是面带笑容,静静的注视着白玉秀走进来。
李景隆甚至是头一个面带笑容的开口道:“今早刚从俺们这里顺走一包红茶,这会儿是又要来顺些什么东西走了?”
白玉秀的脸上有些尴尬。
明明自己顺的时候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他立马颔首躬身:“下官可不敢,是有事要与阁老们禀报的。”
任亨泰这位首辅在主位上,满脸笑容的冲着李景隆压了压手:“你要吃茶,老夫这里还有几包,都是福建道那边进贡的,回头自己拿去,和一个小辈后生咋呼什么?”
李景隆立马转过头,挤了挤牙齿:“俺这不是与他逗弄逗弄,既然首辅开了口,等今日下值我就不客气了。”
这位可是刚刚晋封郡王爵的军方重要人物,任亨泰自然是愿意与其保持和睦的关系。
任亨泰点点头:“你拿你拿,少不了你的!”
翟善则是面带微笑的看向白玉秀怀中抱着的文书,轻声道:“小白这时候过来,是下面生了什么事?”
翟善如今入值内阁,但同样还兼着吏部尚书的差事。白玉秀是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来内阁禀报事务,他这个本部堂官过问自然是在情理之中的。
白玉秀立马上前,将怀中的文书案牍小心的放在了翟善旁边的案几上。
这时候白玉秀也同时冲着其他人开口解释道:“今日刚得的消息,西南那边土司境内出了些乱子,时间上已经有半年之久。若不是周边府县和都司衙门担心乱子继续下去,可能会牵累其中,这才选择上奏朝廷,恐怕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西南那边的乱子。”
“西南土司又作乱了?”
徐允恭闻言立马皱起眉头,沉声询问了一句。
他是军方在内阁之中的第一人,便是有着郡王爵的李景隆也在他之下。
西南土司出现乱子,历来都不会太小,一旦控制不住就是波及无数府县的大乱子,需要朝廷调兵遣将,耗费无数钱粮,才能平定。
如今国家正在筹备着在西北和高原用兵,这个时候要是西南的土司作乱,大都督府到时候可就要有的忙了。
内阁班房里,众人见徐允恭反应这么大,也立马明白了过来,纷纷面露凝重,等待着白玉秀进一步的解释。
然而,白玉秀却是摇摇头:“这一次倒是有些奇怪,西南那边生乱的土司境内,半点消息都没有到京师。现在,下官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的乱子。
下官也知晓近来阁老们正在商议西北和高原用兵一事,又知西南诸土司离着四川道最近,一旦出现大乱子,四川道及四川行都司必然要被分散精力,恐会影响内阁部署。”
内阁班房里一阵沉默。
不论文武内阁大臣,脸上都露出了凝重。
诚如白玉秀所言,一旦这个时候西南的土司区域发生大的动乱,朝廷在西南的兵力必然会被拖累其中参与平叛。
等到那个时候,朝廷再想经略西域的战略,就必然会受到牵累。
因为大明要想重现汉唐盛况,光复西域,重现思路,就必然要对西北用兵。
而要对西北用兵,便不能单单是从玉门关出兵个攻打西域。
还要配合着从西宁卫、成都府两个方向对高原发起攻击,压制高原上的吐蕃人。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陕西行都司的兵力,能够没有后顾之忧的全力进攻西域。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旦西南生乱,四川的兵力不能用于进攻高原,而被西南的土司叛乱牵累,朝廷想要经略西域的策略就必须要暂缓下来。
而经略西域,又是解缙最先提出来的。
内阁班房沉默之时,几人的眼神已经是默默的打量了解缙好几次。
解缙在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终于是抬起头看向了白玉秀。
“小白如今深谙军国社稷,能窥一处而知全貌,足可见能担大任。”
这是对白玉秀今日入宫进内阁禀报西南土司一事的肯定。
白玉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但很快就被其压下。
解缙这时候又看向任亨泰。
“首辅以为,西南这个乱子的苗头,是不是应当尽早查明,尽早平息下去?”
这话几乎是逼着任亨泰点头认同了。
毕竟按照他的说法,要是不彻查平息如今发现的这个苗头,到时候真要是出了什么大乱子,那就是任亨泰这个首辅处置不当。
任亨泰有些无奈。
他倒是知道解缙不是有意要逼自己,只是因为朝廷的大战略可能会因为西南而受到牵累,所以才会有此选择。
任亨泰没有当即点头,而是看向徐允恭:“魏国公以为,这一次西南到底是生了怎样的乱子,那边的土司土人又是为了什么?”
他这突然一下子,却是给徐允恭问倒了。
徐允恭皱紧眉头。
西南那边的土司们,往日里能因为一条河就大打出手,因为几棵树就能发起一场战争。
他要是能知道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才怪了。
可是首辅当众问出口了,自己却不好闭口不说。
徐允恭沉吟着低声道:“或许和过去一样,几个土司之间因为利益之争才生出的乱子。
毕竟按照眼下得到的消息,乱子已经出现半年之久了。
要是放在过往,朝廷怎么都已经知道了。
这就说明这一次的乱子,不是冲着朝廷来的。那既然不是冲着朝廷来的,就只能是因为他们内部的利益之争了。
他们不愿意让朝廷插手其中,想要土司之间自己解决。所以才有乱子生出来半年后我们才知道。
不过从土司宣慰司周边府县的奏报来看,乱子还没有太大,至少现在还没有死太多人,不然就不是奏报,而该是请求朝廷调兵镇压的军情急奏了。”
任亨泰这才点点头,觉得徐允恭说的大抵是差不多的,才重新看向解缙:“魏国公是深谙军略的,想来所说已经相差无几。
眼下我等只是不知真相究竟如何,既然乱子已经出来半年了,倒也不差这一两天,老夫觉得还是先派些人过去查明了,等拿到具体情况了再行定夺?”
总不能听到西南出了乱子,连到底是因为什么,朝廷就因为可能会牵累了经略西域,就大动干戈的调兵遣将去西南吧。
解缙同样点头道:“西南终究是多有动乱的,我看不光是要先派人过去查明真相,还得让宫里头知晓了,同时派了锦衣卫快马下去查一查才好。”
解缙这样说,其实是看中了锦衣卫的办事效率。
真要是朝廷自己查。
光是在应天城,就得要走好几个衙门,然后才会派了人手下去。
人下去之后,可能还要先去湖广道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最后才能到西南生乱的土司境内查明情况。
走锦衣卫就不一样了,那边蒋瓛拿到宫里头的命令,直接就是派人到生乱的土司境内查案就行了。
拿到真相,直接就是快马回京。
解缙算算时间,只要锦衣卫出马,一来一回最多也就是大半个月的时间,内阁就能知道真相了。
任亨泰笑了笑,便肯定道:“大绅言之有理,这件事情虽说还没有查明,但还是得先禀奏陛下知晓,叫了锦衣卫亲自下去快些查一查的好。”
解缙左右看了一眼,起身道:“那我现在就去乾清宫?”
等看到任亨泰点头,解缙这才将白玉秀送来的那几份已经分散在众人手上的文书案牍收集起来,抱着出了内阁班房。
……
皇帝再一次的没有让解缙失望。
看着在偏殿里抱着皇重孙、皇重孙女的皇帝,解缙明智的选择抱着文书到了太子朱标跟前。
“微臣参见太子,参见太孙。”
朱标这时候正执笔坐在案牍前,朱允熥今天被老父亲提溜着在跟前‘学习’处理国事。
见到解缙过来,父子两人同时抬起头。
朱标眯着眼,脸上露出笑容:“解学士怎么过来了。”
朱允熥看着解缙怀里的文书,轻声询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内阁难以决断的?”
解缙点点头,将文书放在了朱标面前,轻叹一声道:“西南土司出现乱子已达半年之久,今日才被内阁知晓。臣担心这乱子若是再不查明真相,朝廷不加以出手制衡,恐会引发更大的乱系,波及更多的无辜百姓。”
太子是仁厚的,解缙不由便将事态所得更严重了一些。
果然。
朱标立马皱起眉头:“西南出乱子了?眼下是个什么情形?”
说着话,朱标已经开始一一审阅起被解缙送来的文书案牍。
朱允熥反倒是眯着眼,看了解缙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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