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桱立马满脸笑容,正要撒开腿,却被朱标一把拧住后脖子。
朱标瞪了小二十三一眼,叮嘱道:“吃饱喝足了,就帮着娘娘们带一带你那帮侄孙、侄孙女,小二十三虽然还没长大,但也是长辈了,要有长辈的稳重。”
“嗯!”
朱桱瞪大双眼,重重的点着头。
这时候,他也不撒开腿就跑了。而是双手插在腰带上,昂首挺胸,迈着先生和老哥他们那些人才会用的四方官步,走的是四平八稳。
瞧着小家伙有模有样的,朱标心中不由感叹了一声。
他有些想起二十年前。
那时候自家兄弟们都还没有长大,一个个都还在京中学习,或者是在凤阳老家忆苦思甜。
那时候的朝堂,远不如现在这般政通人和,国家刚刚创立,更是百业待兴,民生要做,吏治也要办,处处艰难。
可那时候却很快乐。
总觉得,总有一天大明朝的问题,都能够解决。
如今,很多当时看似不可能解决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
但自己却快乐不起来了。
国家越来越好,百姓越来越富足,可问题也越来越多,矛盾也越来越严重。
老三家的熺哥儿说的不错。
自古革新,多有斡旋,致使革制多以失败告终。
大明的革新之争,不能不流血。
唯有流血,才能让人们记住,反对者会有怎样的结果。
“革新岂能不流血?”
朱标嘴里低声念叨着朱济熺对方孝孺说的话,不禁又笑了笑。
他想到了朱济熺的年纪,也该在京中让其做些事情了。
想到这。
朱标眼前的视线又被一张黑黝黝布满幽怨的大脸挡住。
是老二朱樉。
朱樉此刻正穿着一身常服,上面有些尘土,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
脸上的幽怨,似乎都能发出声音来。
朱标被这张丑脸吓了一下,不由的往后缩了缩。
“你怎么回来了?”
按照议程,朱樉这个时候该是在襄阳府、汉中府、西安府一带办差才是,不该在京中挡在自己眼前的。
朱樉有些烦闷,瞅着前头咿咿呀呀的一大帮娘娘、娃娃,撇头看向近前的两名宫女,皱眉挥了挥手。
“都下去!都下去!本王要和太子说话。”
宫女们很快就退下了,连手头上的活都没有放好。
宫里头这两年对秦王爷的私评,可是吓人的很。谁都说,秦王爷的名头如今在外头,是能叫小儿止啼的。
谁家要是遭了邪祟,家人不宁,只要往正门口贴上一张秦王爷的彩画像,那定然是不出两三日便能万事大吉。
说法很多。
但总的来说,就是秦王爷很吓人。
瞧着宫女惧怕朱樉的模样,朱标不由哼哼了两声。
“整日里杀气腾腾的,还是小心点积攒些阴德吧。就是杀的人再多,面上也得多笑笑,阴森森的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杀人如麻?”
朱樉依旧是撇撇嘴,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无所谓道:“还是叫人怕我些好。我都是王爷了,要是整天笑呵呵的,难道是为了好去那些人家里做客吃饭?”
朱标嗯了声:“懒得说你,只是往后再办事,动静别搞得那么大。我都听都察院的人说了,你大半夜能带着人找上门,给人一家老小定罪砍头。大半夜的,你杀一家,便是百家百夜不能睡安稳。”
朱樉坐在地上,斜觎着太子。
他嘟囔着嘴道:“我刚回来的时候,怎么就听说哥哥你要在直隶办大案、行大狱?臣弟还听说,眼下这桩案子,怕是牵累数万?”
朱标转过头,淡淡的看了老二一眼:“哦?你就是为了这事回来的?”
朱樉立马摇头。
“那可不敢,我搁汉中那么老远的地方,哪能知道哥哥你干什么了。”
朱标只是哼哼了两声,转过头看向院内的人群:“说吧,这次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朱樉双手撑在地上,凑近了一些,小声道:“我就是想问一声,等回头我再到西安府办事,能不能回王府一趟。”
朱标转过头,看向老二。
朱樉立马举起双手:“哥哥啊,您是不知道,我这两年好几次办差事路过西安府,愣是一次都没回家。就算是放在上古,那大禹治水也只是三过家门而不入,弟弟我可不止三次了。”
说完之后,朱樉那小眼神便不住的冲着朱标看,似乎真的是想要就近在西安府办事的时候,能回王府一趟。
朱标只是手掌轻轻的拍着扶手:“你就为了这点事情?”
“可不是吗!”朱樉一仰头:“好哥哥,弟弟我现在除了在外头当差,就是在太庙侍奉列祖。可弟弟也是人啊,下面那些个腌臜整日里弄些美女,要送到弟弟的被窝里,可都是被弟弟我给原本原样的送回去了。哥啊,您懂的……”
朱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朱樉。
半响之后,就在朱樉开始后背发麻的时候,朱标却是忽然伸手。
啪的一声。
脆响声从朱樉的脑门上发出。
朱标瞪着眼:“说实话!再不老实,就去母亲跟前跪着!”
自古长兄如父。
当年朱元璋带着一帮文武忙着打江山,这家里头的事情,便是马皇后和老大管着的。
如同朱标现在的做法一样,马皇后只管将这些孩子给好好的养大成人,远远的看着这些孩子不走错路。
余下的,就都是朱标管着这帮弟弟了。
朱樉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再一次凑近到朱标跟前。
“其实我本来是要往回赶,看能不能寻到老爷子。后来听说老爷子在西南那边,就向着将回京这条路上几处地方,再复查一遍。
查着查着,可不就到了京师外头了。刚准备转头往会走的,就听到有人说兄长要起大案,兴大狱,这才着急忙慌的进了城入了宫。”
这倒是能说通了。
朝廷现在在新政上,时常会搞些回头看的事情,为的就是防止那些地方官员欺上瞒下打马虎。
朱标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朝廷前些年大案数起,如今不过是照办罢了,你难道要为这些人喊冤?”
他倒是知道老二不可能为底下那些人喊冤求情的。
朱樉嘿嘿一笑:“臣弟是想着,哥哥您要起大案、兴大狱,那必然是要血流成河,成千上万的人牵连其中。
这事旁人做不好,也做的不扎实,可臣弟是有经验的啊,不如这事就交给臣弟来办。
谁让哥哥您看不顺眼了,只要让人送一个名字,臣弟就给他全家砍了。”
……
第六百八十二章 朱樉入扬州
对于朱樉而言。
自从他当年在浙江道,替大侄子杀了半个浙江道的官员之后,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从那时候开始,朱樉就明白,自己已经成了宗室的一把刀,一把锋利且无往不利的屠刀。
一切妨碍大明统治的人和事物,都会交到自己的手上。
他在太庙待了很多次,很多天。
已经多到他无法去计算。
对应的,是朱樉已经无法去估量,自己在这些年里,究竟替朝廷杀了多少人,又砍了多少颗脑袋。
因为担心自己造成的杀戮太多,杀心太重。
老爷子可以选择无视自己定下的规矩,让他可以自由的来往应天,让他可以时不时住进太庙,试图借助列祖列宗那玄之又玄的在天之灵,洗刷镇压自己造成的杀戮和身上的血腥。
自己的近二十个兄弟,都已经封王就藩地方。
但唯有自己,可以常年不在封地,常年在地方上行走。
自己是皇室的一把刀,但同时也得到了所有弟兄都没有的特权。
只要常年跟着自己当差的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三名官员之中,有两人认定地方上某人或某些人有罪。
那么自己就可以选择杀或者是不杀。
这是一份天大的权柄。
举朝上下,便是如邹学玉这样的人,都没有的权力。
这两年,随着洪武新政的思路渐渐清晰,朱樉更清楚,自己接下来很多年里可能都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就好。
那就是,在父亲和兄长,甚至是大侄子需要的时候,自己能提的动刀砍头。
所以,朱樉此刻的笑容很真诚。
朱标有些无奈,冲着老二瞪了一眼:“是不是又想去太庙思过了?”
朱樉却是撇撇嘴:“臣弟知道,兄长这样做,不过是想让臣弟少些杀戮。但臣弟这几年到底杀了多少人?臣弟不知道,朝廷大概也没个具体的数。”
“你想说,既然你都杀了这么多人,不差南直隶这些人?”朱标目光幽幽,眉头已经是悄然皱起。
朱樉却是无所谓道:“反正您在南直隶起了大案,最后还是要砍一帮人的脑袋。谁去砍不是砍,倒不如我去走一趟。说起来,臣弟这几年天南海北的走,反倒是京师周遭没怎么溜达。臣弟还想去尝尝苏州的桂花酒,扬州的炒饭,若是天寒了再去太平府泡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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