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站在这间病房门口起,尹菲洛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当他看见王子君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虚弱又温柔地冲他微笑时,尹菲洛还没消肿的眼眶又红了,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您……”尹菲洛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他坐在王子君病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握住王子君的手,眼泪不停地掉。
王子君反而笑了,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抹去尹菲洛的眼泪,声音又轻又柔:“哭什么?哈维尔元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也只是消耗过度有点虚而已,都没出事呢,不哭不哭啊……”
听到这话,尹菲洛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他哽咽道:“您知不知道您这样做有可能会毁掉您的精神海啊?!”
王子君的手已经被尹菲洛的眼泪打湿了,但是他毫不在意,反而干脆拉下尹菲洛的后脖颈,示意他弯腰。
这个时候的尹菲洛自然无有不应,所以,当王子君抬头吻住他的嘴唇时,尹菲洛霎时瞪大了双眸。
“既然我家雌君心疼我,那么作为补偿,雌君给我多生两个虫蛋好不好?”王子君笑得很狡黠,一如当初他们在医院为了那一份医疗仓的钱财谈条件的模样。
尹菲洛坐直身体,自己伸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嘴硬道:“我呸!还补偿,你欠我的钱还没还呢!”
擦干眼泪,尹菲洛放下手臂,一双火红水润的眸直直地对上了王子君充满了温柔与爱意的黑眸。
几秒钟后,尹菲洛主动俯下身体,吻住王子君的唇,在唇齿相依间,王子君听到了尹菲洛含糊不清的声音。
“好,我给你生……”
这边病房温情脉脉,另一边的病房气氛就不是特别好了。
老军医在王子君捏碎了哈维尔精神核的时候就叫停了,他将数据交给了打完抑制剂,正在平复心情的奥洛忒,道:“现在哈维尔元帅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因为精神海被破坏得太严重,还有精神核的重新生长让他暂时性地陷入昏迷,等到他的身体恢复好了之后就会醒来。”
“谢谢。”奥洛忒接过了检查报告,大致翻看了一会儿就放到了空间纽里面。
他看着还在昏迷的哈维尔,淡淡地问:“王子君阁下怎么样了?”
老军医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消耗得有点厉害,尹菲洛在他旁边陪着呢。”
听到这话,奥洛忒没有了回应,老军医也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他该离开了。于是他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贴心地将病房的门关上。
就在关上的那一瞬间,奥洛忒的手指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常年握着钢笔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哈维尔满是老茧的手掌,直至十指相扣。
奥洛忒不记得现在具体是什么日期,但是他知道现在是属于冬天的十二月。
奥洛忒藏在金丝眼镜下的冰蓝色双眸微微垂下。
他,不喜欢冬天。
从小到大,奥洛忒一直都不喜欢冬天。
他在整个萨利兰卡里唯一拥有四季的第四星出生,在出生的那一天就被抛弃在了救济院。
那个时候还是雄虫的时代,一个雌虫虫蛋的出现无疑会让本就不算富裕的救济院雪上加霜。
但是老院长在和小雌虫们商量过后,还是用不多的钱给虫蛋买了廉价的营养液,一点一点撑到了虫蛋破壳。
由于营养不足,小虫崽破壳的时间很晚,从冬天熬到了温暖的夏天。
在他破壳的第一天,救济院所有的小虫崽们都在好奇地围观,给新生命加油鼓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破壳那天阳光太暖,反正,从那天开始,奥洛忒喜欢上了阳光和夏天。
救济院越来越穷,老院长每天都在为了生计奔波,哀求贵族雄虫们施舍一点钱财供孩子们生活。
可是,如果真的成功的话,每一年的冬天就不会有雌虫哥哥们因为各种原因死亡了。
可以说,奥洛忒是在见证哥哥们的死亡中逐渐长大的。
他一点都不喜欢会带走他亲虫生命的冬天,偏偏他天生拥有着一头雪白的发和冰蓝的眸,性格又生来淡漠,活成了冰雪的模样。
长大后,他的容颜越发惹眼,还没成年的时候就惹来无数雄虫的觊觎,他经常被同学们戏称为“冰雪美雌”,这让他非常恼火,但是又不能给老院长惹麻烦,只能生生忍下。
再后来,老院长还是没能挺过他成年的那个冬天,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寒风透过破旧的衣裳钻进骨子里,又湿又冷。
在为他过完成年的生日之后,老院长,连同其他好不容易活过一年又一年的雌虫哥哥们一一去世。
在老院长生病的时候,奥洛忒甚至一度心灰意冷,想过干脆服从了那些雄虫贵族的意愿,去做一个雌奴或者雌侍,只要能让他们活着,什么都好。
但是他这样的想法被他的哥哥们制止了,他现在还记得那个病重的哥哥对他的哀求,他说:“奥洛忒,你永远都不要服从于那些雄虫,就当哥哥求你,你是我们救济院里成绩最好,最有可能改变命运的雌虫,你的身上担负着我们所有虫的希望和骄傲,求你了,再坚持坚持,去主星,去改变雌虫的命运,干干净净地活着!”
他答应了。
于是,那一年,奥洛忒收敛了整个救济院的尸骨,埋葬在后院的青山上,那里在春天的时候会开花,夏天的时候有阳光,秋天的时候有果实,冬天的时候有积雪,是个很好的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