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正色道:“这条计说穿了不值一文,石宝兄弟是练刀的,自然知道拖刀计。”
石宝神色一振:“你是说诈败?”
曹操微微笑道:“谁说诈败?我们难道不是已经败了?”
庞万春点头,若有所思道:“我们埋伏不成,被对方逼出城外,的确败了。”
曹操又道:“我们区区数人,朱勋岂肯轻饶?若我是朱勋,必派人衔尾追击,还要分成多队,四处搜寻。”
邓元觉道:“这亦是常理。”
曹操笑容更盛:“徐州官兵,谁肯为他卖命?不派人督促,岂得用力?”
司行方叫道:“啊哟,你是说,他的税军也遣出来了?”
李逵跳起身道:“这般说,那鸟官儿的兵都派出城来了,咱们去城里,岂不是一杀一个准?”
邓元觉几人面面相觑,都露出喜色来,司行方道:“我看可行!我等以前刺杀,一击不中远飏千里,至少半个月内都无动静,此刻杀回,他必无提防。”
曹操道:“唯有两桩难处,一是城门难进,二是这厮未必住在府衙。若要万全,还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众人听了大喜,唯有方金芝嗔道:“咦,为什么是我?”
有分教:小小身材大大胆,出门一转又兜返。略施小计教拖刀,举世狗官皆可斩。
第84章 辣手无情方金芝
一个多时辰后。
十余个宋军官军,浑身都染着血迹,狼狈不堪出现在城门前:“开门开门,放老子们进去。”
城楼上守军探头看了看,认出了领头的正牌军,奇道:“王老八,你们不是出门搜查方腊的刺客了么?怎弄得这般狼狈。”
那王老八骂道:“他娘的,这般狼狈,当然是遇上了贼子!还好那干贼子分散了逃,只遇见一男一女,兄弟们合力,乱刀斩了那男的,也吃他杀了十余个兄弟。不过倒是活捉下了这个小妞,正要去见知州相公请赏。”
说罢手一招,一个矮墩士兵拽出个的少女来,一条小指粗麻绳,周身龟甲般紧紧捆缚。
那矮墩士兵笑嘻嘻的,双手似乎不大老实,少女扭动不休,却遭麻核塞了口,一双大眼睛全是泪水,呜呜咽咽挣扎不休。
“啊哟,啊哟,啊哟哟!”城上守卒拼命往下探腰,几乎要从楼上坠下来,手中灯笼使劲往下探照,馋涎欲滴道:“这他妈是一个绝色啊!云香楼三大花魁,绑在一块儿也比不上这妞儿一只小手指头!王老八,你转性了?这般水灵灵妞,你不亲自看押?”
王老八呸了一口道:“你懂什么?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我这兄弟今天奋不顾身,扑翻了男贼,要不凭那厮刀法,我等都是个死!让他高乐高乐又待怎地。”
那守军赞道:“这话说的敞亮,没想到你‘肉里虫’王老八这般够义气!罢了,等爷爷开门,回头知州相公若是封赏的厚……”
“云香楼二三楼你别想,一楼的表子任你选,可爽快?”王老八不耐烦道。
那守军大喜,手往南一指:“罢了,冲你这爽快劲,爷爷发个善心,不让你去知府衙门挨天明了。实对你说,知州相公刚才和张统制一起出城,去咱营里喝酒了!嘿嘿,要是别人我绝对不说,只叫他空等一夜。王老八,别忘了答应我的云香楼!嘿嘿。”
彭城县南五里许,有个军寨,驻扎官兵一千五百余人。
今夜大部分军士都被派了出去,由城中税军分头督领,向南一路搜索过去。
朱勋也知这种搜查多半无效,但是敲山震虎、打草惊蛇,总是聊胜于无。
何况在外面熬夜搜查的又非自己。
他比对手想象的还要精明,虽然对手从没有杀过回马枪,但朱勋的提防却从未减少。
他的族兄,也是他真正的靠山朱勔,被刺杀的经验丰富无比,曾传授他心得曰:永远不要形成可能被敌人掌握的习惯。
因此在曹操等人被驱逐出城后,朱勋也并未多留,带了几坛好酒,来到军营,和一心巴结自己的胡都监对饮。
不多时,守门军士来报,刺客们分散而逃,一支小队用殒命一半的代价,拼杀了一名刺客,并捉回了一名女刺客。
朱勋顿时狂喜,之前恶战时,他也曾窥见那蓝衣少女的相貌,正是惊鸿一瞥,久久难忘。
“快!快快带上来!”朱勋山猪般的胖脸布满喜色,连连高叫。
胡都监连忙起身凑趣:“啊呀!恩相这般喜悦,莫非那女子姿色不凡?”
“哈哈哈哈!”朱勋得意尖笑,摇头晃脑道:“天上自应有,人间罕相逢呐,哈哈哈。”
胡都监立刻堆满笑,一揖倒地:“先杀仇敌,又得美人,当真可喜可贺,也不枉了我那些兄弟出生入死啊。”
朱勋连连怪笑,指着胡都监道:“不必在我面前卖乖,我何曾会薄待忠心肯战之士?要说你的这些兵,也算勇武……嗯?”
他脑子一转,面色突变,瞪起双母狗眼叫道:“你的那些兵,若是得用能战,我还花大钱养税军作甚?凭他们也能擒杀方腊手底的高手?不好了,此事必定有诈!”
话音未落,门外已听人大喝道:“可惜你明白的晚了也!”
外面惨叫接连响起,砰的一声,曹操踢门而入,手中扯着绳头一拽,跐溜一下,方金芝身上那密密麻麻绳索顿时全松,左手递上方金芝的青鸾宝剑。
满脸通红的方金芝狠狠瞪他一眼,挖去口中麻核,一把抽出宝剑,眼含杀气看向朱勋:“朱勋狗贼,今日本姑娘便为表姐讨还血债!”
说罢一剑刺向朱勋,朱勋胖大身体往后一倒,连连翻滚,尖声惨叫:“胡都监快救命。”
胡都监虽也心惊肉跳,毕竟是个武人,望后一跃,将悬挂壁上的单刀抽出,正要去战方金芝,斜刺里一剑刺来,又刁又狠,胡都监一惊,连忙挥刀挡开,看见曹操笑眯眯一张脸:“这位将军,我来陪你过几招!”
刷刷刷一连几剑,杀得胡都监浑身冒汗,再不敢分心,凝神与曹操交战。
里面打的热闹,外面更是沸反盈天。
这寨中还有二百多兵丁留守,却都是些真正不堪用的兵油,看栾廷玉等本事高强,哪一个肯送死,都躲在十丈开外,自家把兵器撞得叮叮当当,口中还大叫:“啊呀,好厉害的壮士,快,一起对付他。”
真正死力上前的,也只有朱勋喂饱的税军。
可惜大部分税军都被派了出去,随身保护朱勋的不过二三十人,虽然敢战,又如何经得住石宝、邓元觉这伙凶神?
曹操和那都监你来我往战了几合,已看清了对方虚实,忽然虚晃一剑,胡都监果然上当,单刀一荡荡了个空,顿时心知要糟,正待乞饶,曹操长剑已刺入他咽喉,胡都监喉中发出咯咯之声,眼睛一翻,就此了账。
曹操在他身上擦去血迹,扭头看方金芝,顿时失笑:这姑娘东一剑西一剑,剑剑都是高明招数,但每每在要插入要害时,微微一偏刺在旁边。
那朱勋不通武艺,已被她深深浅浅刺了十几剑,疼得杀猪般嚎,鲜血滴滴答答撒了一身一地。
被他的惨相影响,方金芝出剑越发手软,似这般杀下去,到明年此时,也未必杀得朱勋。
曹操低声道:“姑娘是要凌迟了他么?”
方金芝脸一红,回头看看并无旁人,低声道:“我本也是个辣手无情、杀人如麻的,只因这厮长得太丑,让我有些不屑杀之!但是我在表姐坟前发誓,要提这厮的猪头回去祭奠。”
曹操笑道:“既然如此,可要武某帮手?”
方金芝做贼般看看外面,声音更低:“那你得保证,与谁都说是我亲手杀的才行。”
曹操点头道:“自然如此。”手中长剑一抖,割破了朱勋喉咙,那厮气管里喷出几尺高的血,双手紧紧卡着脖子,拼命翻腾打滚,方金芝看得心惊肉跳,强撑着不跑,直到他浑身一挺,没了动静。
又听曹操道:“好了,你去割他头吧。”
方金芝瞬间瞪大了眼,浑身都是一抖,支吾道:“要不……再帮我一次如何?你若肯帮我,本姑娘便原谅了你沿路无礼举动!”
曹操嘿嘿一笑,低声道:“非是我要无礼,既然假扮成宋军诈城,自然要学个十成,不然别人如何肯信?你生的这么美,哪个兵士把持得住。”
方金枝顿时红了脸,跺脚道:“总之你这厮不是个好人,宝光大师他们那么多双眼睛,竟没发现你搞鬼,可见必是个惯犯。”
曹操哈哈大笑,反手一剑,斩下了朱勋首级。
那大头噜咕咕滚了一圈,吓得方金芝连退两步,曹操使剑点了点人头:“你提着?”
方金芝果断摇头:“你不妨好人做到底。”
曹操摇头失笑,一弯腰,提起那颗沉甸甸脑袋,往门外就走,方金芝小兔子般跳起来紧跟着他,咬耳朵道:“这都是我辣手无情,亲自杀的,你可千万别说漏嘴。”
曹操连连点头,昂然出门,却见外面满地鲜血,石宝等人早已将反抗者杀个精光。
有分教:血手无情女剑侠,杀人想象已如麻。若非贼子颜值丑,岂会劳人代讨伐?
第85章 雅兴忽来武为酒
眼见知州、统制双双死了,那干假打的兵油子吓得溜个精光。
只剩下被胁迫参与诈城的王老八,和他几名伙伴站在一边,颤巍巍不敢抬头,王老八壮着胆道:“宋大王,你、你说只要我们诈开门,就不、不杀我等,还有赏赐,我、我等不敢要赏赐,只求活命。”
石宝哈的一笑,狞声道:“哼,你求活命,老子们就给你活命么?天下哪有这般顺心如意的事。”
王老八脸色瞬间灰白,手脚都颤抖起来,曹操叹息一声,低声道:“石宝兄弟,这厮们也都是身不由己的,大丈夫言而有信,何必损了自家德行?你只看武某之面,饶了他们这遭。”
石宝虽有杀心,却不愿为此小事和曹操冲突,悻悻点头道:“你这人心慈手软,须比不得我们方大哥那般杀伐果断。”
曹操心道我杀人盈野的时候,你方大哥还在六道轮回里排队呢。杀人又有何难?饶人才是不易。
他也懒得多说,抱拳一笑,扯过那王老八道:“死了知州、统制,不是小事,追查下来,你等几人有死无生。我说赏你,并不骗人,你去统制房中,所搜钱财,便算是我赏赐你等,几人分了,各自天涯去吧。”
王老八等人大喜,一是周全了性命,二是胡统制可是个会盘剥生财的将主,这一笔财发的绝不会小。
一群人你争我抢进房,王老八走在最后,忽然回头,跪下给曹操磕了个头,流泪道:“大王,你此前忽然杀出,逼着我等去诈城门时,我等只是搏那百中无一之生机罢了,没想到大王如此重诺。我等都是无胆鼠辈,不敢追随大王,唯愿大王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其他几个士卒见了,也都跪下磕头,曹操摆摆手道:“不必如此,你等且自去。”
说罢,将手中肥嘟嘟的人头抛给石宝:“你们小姐的斩获。”
石宝连忙接过那头,提起一看,果然是朱勋,大奇道:“小姐竟敢砍人首级?莫不是请武兄代劳?”
“哼!”方金芝大模大样出门来,娇喝道:“本姑娘心狠手辣,血手无情,区区砍个人头,又值什么?”
话虽如此,脸却转去一边,不敢多看那头。
邓元觉呵呵笑道:“找些石灰炮制了,使个皮袋子裹着,回去圣公必生欢喜!武兄,这次若非恰好遇见你,这桩事情还不知何时办成,放着此处有酒有菜,大家痛饮一碗如何?”
听到“痛饮一碗”四个字,李逵响亮的咽了口唾沫。
曹操摇头道:“我等力战数场,若是官兵大队回来,难免冒险。不如带了酒菜,寻个安全所在,大家放宽怀抱喝一杯。”
司行方喜道:“这般最是稳妥。”当即去收拾了些酒肉,几人去后面马廊牵了几匹老马,寻皮囊、石灰装了人头,大模大样离开了军寨。
众人都不熟此间地理,便依旧回到先前藏身小山,寻个平阔处,司行方拾些枯枝碎叶,起了个小小的火堆,拔了些不知甚么药草,丢在其里,不多时,袅袅青烟冒出,味道着实古怪,司行方笑道:“虽是不好闻,却能免蚊虫侵扰。”
曹操周围看了看,果然不见蚊蝇之属,喜道:“再好不过,没了蚊虫,这一夜便不难熬。”
司行方又将所取的酒肉拿出,虽无杯盏碗筷,好在众人都是豪爽之辈,伸手扯肉,抱坛喝酒,口中述说些豪杰事业,一坛酒不过传递了几圈,便即告罄。
石宝没喝痛快,抱怨司行方不曾多取酒水,司行方叫屈道:“拿时你等不帮,吃时又叫不够吃,我须也只有两只手。”石宝瞪起怪眼喝道:“你又不曾问我,怎知道我便不肯帮你?”
曹操生怕他们争吵聒噪,劝道:“我曾听人言道,雅兴忽来,诗能下酒,豪情一往,剑亦赠人!咱们大家都是武人,雅兴虽未必尽有,豪情则必不缺,难得今夜清风明月,又不燥热,幽静山冈,更无杂人,我等讲武为酒,论侠为菜,岂不也是一番佳话?”
方金芝眼前一亮,只觉得这矮汉豪迈中不失雅趣,比之父亲身边的一众好汉,果然大不相同。
邓元觉虽是个酒肉和尚,毕竟有几根禅骨,闻言喜道:“讲武为酒,论侠为菜,这名堂却是有趣!既然如此,和尚不才,先为诸位斟一杯虎骨酒!为何说是虎骨酒,呵呵,只因我这套本事,便是叫做猛虎锻骨功,虽然不能对敌,却可以壮健骨骼,要不我如何使得转这五十斤铁禅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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