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佩服道:“哥哥所言正是!李乾顺那厮,只愁兵马不够使,凡是能调之兵,都随他杀去了宋境,如今坐镇城中的,乃是太子李仁爱,此子不过十三四岁,由国相李遇昌辅佐。兵马只得五千,其中四千,乃是麻魁军。”
黄友在一旁,见曹操不解,连忙道:“麻魁军者,乃是当年梁太后精选诸寨健妇组建,即西夏之女军也。”
曹操听罢,并不鄙夷,反而赞道:“李乾顺此人,也是个敢下注的!以女军守皇城,可见他真个是全力以赴,要毕其功于一役,吾等若不到此,说不定真便被他打下偌大基业!此人能有这等心志,尽取秦土后,苦心经营一回,未必不能与金国争锋。”
花荣在一旁笑道:“若论胆色,哥哥的胆色难道小过他?踏浪千里取王城,此古人未有之伟业!何况哥哥的手段,更是高明,我等兵出潼关已逾一月,西夏人竟仍懵懂未知,便是灭国也不为冤也!”
老曹大笑:“贤弟所言不错,吾既来此,便是西夏当灭!”
当即定计道:“姚兴、曲端、黄友、焦挺、石宝听令!”
五个精神抖擞,挺腰抱拳:“末将在!”
曹操道:“令你五个,各领一千兵马,自陆路杀去,围了他南、西、北三面,共计五个城门,虚张声势,却不必真个打城,只不放他一人离去,便算功劳。”
又道:“三娘、花荣、时迁,都随我走,待天黑,乘皮筏直抵东城下,一举抢了他城!”
曲端惊道:“武帅,这是存心要瓮中捉鳖呀!”
老曹笑道:“我费了无数周折,方得到此,自然要一口吃个肥圆,呵呵,待把他留守的后妃群臣一举成擒,再看我如何摆布那李乾顺!”
姚兴等人见他意兴飞扬,也都不由豪情勃发,待中午用了战饭,日影一移,便各自领军而去。
曹操这时不慌不忙,直到天色将黑,才领军上了筏子,沿着河水而去。
却说西夏自出兵以来,一路高歌猛进,今日胜一阵、明日下一城,数月以来,捷报连连,整个兴庆府,无日不沉浸在狂欢之中。
任谁都看出来局势之佳——强金残辽,都在争抢宋土,他哪里还有力西顾?
至于金国,虽然厉害,毕竟人少,占了偌大辽土,再取宋土,早已肚胀腹圆。
而西夏这一趟出兵,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具,潼关以西,皆入掌心,说不定打得顺利,晋地、汉中,也要入手。
如此一来疆土暴增,要多出多少显宦要职?
因此那些贵胄子弟,稍有门路的,都要挤进前线大军中,以便抢夺军功,以至于堂堂国都,竟是空虚无比。
而曹操潜行奇袭夺兰州、踏浪涉险下黄河,这番举措如今尽显其功:
陇右一带,李助高歌猛进,又有刘锜汇合其父刘仲武,领着三四千河熙军杀出助战,求援的使者,尚在崎岖山道里狂奔,老曹却已来到了一无所知的兴庆府城下。
黄昏时候,一支又一支宋军,陆续出现在兴庆府南、北、西五座城门外。
守军远远见了,慌慌关了城门,向城内示警。
太子李仁爱、国相李遇昌,便似挨了当头一棒。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年大宋五路大军、数十万甲士来伐,也不曾杀到的兴庆府,怎么会在捷报频传之际,忽然被人围了三面?
思来想去,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便只有一个原因:
这些宋军,都是此前被国主杀散的宋军,不知如何聚拢在一处,只因后退无路,有那等胆大包天的,想得一招“奇袭兴庆府”的妙计。
“看清了”宋军的来路,李遇昌愤怒咆哮:“灵州守将真个当杀!数千人渡河,他竟视若不见么?”
当即写了军令,令人坐了快船,自东门而出,要渡河往灵州,调留守兵马回援勤王。
这信使慌慌张张出城,逆水行舟,好容易挨到了黄河里,忽见一大片皮筏,遮蔽河面,顺水而下。
信使看得呆了,回头对划船的水军道:“如何这般多皮筏?”
那水军尚没答他,当先一条筏子上,花荣指着信使道:“这必是求援的使者,且让他认一认花某神箭。”
说罢摸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开弓向上,感受了一下风力。
那信使远远见花荣拉弓,惊奇道:“这厮们莫非是宋军?隔得这般远,他要射谁?”
花荣微微调整方向,手一撒,羽箭直奔天上。
信使见了好笑:“你看这厮可笑么?他以为他是……”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自天而落,噗嗤插入信使咽喉。
皮筏之上,彩声四起,花荣大笑道:“快追上去,不许放走一个!”
这边小船连忙便要逃回城里,只是皮筏顺流而下,何其飞快?
又有花荣,一箭箭背后射来,箭无虚发,不多时便把水手尽数射翻。
那船没了人,便在水面打起转来,几条筏子趁机撵上去,有那懂水性的军士跳上小船,一番搜索,不多时找出求援书信。
花荣接过看了,大喜道:“此物落我哥哥手上,必有大用!”
再说兴庆府中,西夏太子等人,哪里晓得求援信已被截了?
正安排闭门坚守,等待援兵,忽闻铠甲作响,众人扭头看去,却是一个光头大汉,身着镔铁重甲,大步走上堂来。
这大汉满脸嘲弄之色,讥笑道:“你这些党项人当真怯懦,怪不得便连宋人,都能压着你们欺负,我听说来打城市宋军不过几千人,还分布在各门,岂不正好各个击破?”
国相李遇昌不快道:“兀术驸马留你在此,是为你让你保护公主,此乃我国自家事,岂有你说话的份?”
大汉摇头道:“正是信不过你们的本事,兀术方才留我在此!你说不关我事?呵呵,若是被宋军打进来,公主受惊,兀术将来必然怪罪我。你等也不必废话,我自带本部五十人,便能退敌。”
李遇昌面显怒色,正要开口,却被太子李仁爱扯住。
李仁爱淡淡道:“国相,补攧是我姐夫的部下,又不是我国的将军,他自家要出战,我们如何好阻止?恰好久闻女真将士勇冠当世,吾也正要一睹其风采。”
原来当初,阿骨打派了兀术来西夏结亲,因没同西夏人打过交道,摸不清他习性,只怕有人恃勇挑战,特意点了族中几个著名勇士,做了兀术麾下部将,随他一并前来。
这番准备全不曾用上,李乾顺得知兀术来意,双方一拍即合。
待到出兵,兀术要显露本事,引兵随李乾顺去征战,部将们亦都随去,独留了这个补攧,要他待在兴庆府保护公主,以此体现自家对公主的关心怜爱。
补攧本是个好战的,如今大战连连,却没他的份,心里早已急不可耐,今日忽然得知有宋军来围城,而西夏人竟不敢出战,这一下岂不是正挠到痒处?
见西夏太子许他自行其是,补攧狂喜,大笑一声,回去提刀上马,就带领部下五十名女真,随便选了个近些的城门,放下吊桥,开门杀出,迎面便见一千宋军,列阵一箭之外。
阵前一将,手中提一口大刀,身形雄壮、威风凛凛。
补攧见猎心喜,回头笑道:“看这厮倒似是个勇将,待我取了他的头颅,做个酒杯,大家喝酒也好。”
说罢策马冲过吊桥,哇哇怪叫着杀了过去。
对面的宋将,非是旁个,正是“南离神刀”石宝!
他本来料定无人敢出战,谁想竟然有人杀了出来,微微一愣,随即大喜:“哈哈哈,石某倒是有福!大伙儿千里迢迢赶了来,竟是我石宝第一个发市!”
大笑声中,把马一拍,舞刀迎了上去。
这正是:天兵飞至酋城下,城里犹闻歌舞声。马踏贺兰虏胆裂,兵出塞外胡尘清。
第650章 铁蹄踏碎贺兰山(中)
金将补攧出战,西夏群臣,素闻女真人席卷北方,威不可挡,都争相上城观战。
又有太子李仁爱,自小和姐姐感情一向极深,如今他正是半知人事半不知的年纪,忽然凭空多出个姐夫来,便似抢了姐姐去一般,心中竟生出几许妒火。
因此故意阻住国相,放任姐夫手下的战将去厮杀,暗暗地想:最好这厮被宋狗一刀砍死,待那金狗姐夫回来,看他还有多少脸皮吹嘘女真人厉害。
在他想来,便是补攧战败,自己闭门而守,难道区区数千宋兵便能破城?
却又怕做得刻意了被人察觉,因此假惺惺道:“大将出战,岂可无鼓?来人,击鼓以壮威风。”
一声令下,鼓声大振,咚咚之声,直冲云霄,教人听得血也烫了。
补攧听得城上擂鼓替他助威,狂意愈盛,怪叫一声,龇牙咧嘴,举刀猛砍。
石宝亦不示弱,低吼一声,把刀奋力砍去。
当的一声,两口大刀刀刃交击,一时火花四溅。
补攧、石宝二将,都是全力出刀,虎口俱是一麻,暗自喝彩:此人好气力!
不过他两个对自家武艺,都是极为自信,试出对方气力不凡,愈发战意澎湃,都把平生本事,尽情施展。
只见他二人——
一个舞大刀,一个大刀舞,叮叮当当迸火光,凛冽杀机吐。
一条江南蛟,一头东北虎,叱咤喑呜各逞凶,吼声压鼙鼓!
两口大刀龙争虎斗,两员战将吼声如雷,城上西夏人,看得脸都青了。
这个道:“难怪女真人张狂,果然好杀法,这等凶横!”
那个道:“怪哉,西军猛将不是都吃他皇帝调离了么?哪里还来得这个虎将?”
一时间惊叹不绝。
不多时,城下二将,已战四十合,兀自胜负难分,石宝心中,一时焦躁起来。
暗自忖道:我蒙哥哥青眼,带挈了北来,立志要战四海英豪,扬我威名,然而一场场大战打下来,虽也杀了几个敌将,不是围攻、便是趁敌人不便。便是关大刀,还斩了辽国贺重宝、金国完颜活女这些大将……我纵不如他,也不可差得这般远!
越想越气,大喝一声道:“相好的,若有能耐,挡我一招回马刀。”
说罢一拉缰绳,扑啦啦斜刺里跑去。
补攧也是急于立功出头的,仗着一身武艺,浑无所惧,暗自道:这宋狗合死,回马刀虽厉害,重在出其不意,你既然叫破了,我难道怕你?
一咬牙,紧追不舍。
石宝见对方追来,心中狂喜,按捺住马速,及他近了,大喝一声,单臂抡刀,回身就劈。
补攧早有准备,连忙挥刀抵挡。
长刀一架,石宝大刀弹起,竟似不曾使上气力一般。
补攧一愣,瞬间警兆大起,却不知石宝这般翻身劈刀,动作极大,便是要遮掩左手动作。
但见一道黄光,在石宝大刀遮掩下,毒蛇一般疾蹿,及补攧瞥见时,哪还来及躲闪?
那流星锤直直打在胸口上,补攧周身一震,护心甲应声粉碎,一口鲜血脱口喷出。
与此同时,石宝已然回马,手中劈风刀扬起,看似轻飘飘,其实却是极快,自补攧脖颈上一闪而过。
随即纵马掠过他身旁,伸手探出,便似花大虫摘板,摘了补攧那颗大光脑袋去。
右手长刀贴地一挑,把流星锤也收了回去。
城上鼓声正烈,忽然便见补攧折了,头都吃人取了去,那鼓声顿时一滞——
有知机的,已自停了敲打,有反应慢些的,却还茫然不觉兀自敲响,于是那鼓声立刻显得凌乱噪杂,不仅不复激昂之意,倒似是和尚敲木鱼,哆哆嗦嗦的,要替冤魂超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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