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起来,桓温用兵水平、眼光、手腕都不差,只是缺乏决心,总是在关键时候犹犹豫豫。
如今江东兵权都掌握在他手上,直接干就完事了,江东早已不是几十年前的江东,他却非要脱裤子放屁,通过北伐建立功勋,结果玩脱了。
不过桓温这么叫嚣北伐,其实也是另一种默契,短时间内江东不会北伐。
细作传回的消息,江东并没有大规模征集粮草征发民夫。
也就是说未来两三年,南面不必担心桓温的威胁。
梁国可以安心发展,积蓄国力,将精力放在西边。
“不可图就先放一放,西面五路人马,耗费着实不少,今年春耕须加大力气。”李跃打消了灭晋之念。
桓温合肥大败后,越来越苟,越来越稳,完全不给机会。
“陛下放心,此为各州县官府头等大事。”
这年头没有谁敢忽视春耕。
粮食是最大的政绩,有了粮食就有了人口。
从去年开始,梁国就爆发了一轮婴儿潮,朝廷拿出真金白银鼓励生育,各地的医馆医社也忙的脚不沾地。
月姬带着医营巡视各州,一面救死扶伤,一面接生。
想要解决北国夏夷对立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华夏人口占据绝对优势,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李跃还在思考如何快速积累国力,该用的手段基本都用上了。
与大梁接壤的势力不是太远,就是啃不动。
周围能抢的都抢了一遍。
不但拓跋什翼健跑的没影了,连往日不断南迁的高车、丁零、柔然也都跑的远远的,不给一点机会。
在黑云山上养成的习惯,不能出去劫掠,李跃全身难受,总感觉心中不踏实。
盯着地图看了许久,目光逐渐落到百济、新罗、倭国上。
去年马顾的水军就登陆了倭国,掳走几百人。
既然能登陆倭国,那么登陆百济、新罗肯定没问题。
大梁立国都这么多年来,百济、新罗从不来朝见,未免不把大梁在眼里。
既然不来朝见,不请求册封,就不是大梁的属国。
这年头不是朋友就一定是敌人。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更为纯粹,四海之内,日月所照,皆为臣妾!
从马石津(大连)到百济,比到辽东的距离差不多,乘着季风,贴着海岸线三两下就过去了。
枋头周围集结了大量船只,总不能就这么闲着吧?
光投入没有回报,就不是良性循环。
百济倭国的奴隶、钱帛、粮食、矿产都是资源。
而且百济也不是什么好鸟,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华夏衰弱,百济趁机出兵,企图吞并乐浪郡,但都被晋朝乐浪太守击败,责稽王、汾西王两代君主都折在乐浪郡。
如今在位的是近肖古王,励精图治,百济国力增强,大有北侵之意。
乐浪也就是后世半岛西北部大平原。
永嘉七年(313年),终为高句丽所夺,燕国目标在中原,没管这片土地。
马顾的水军还可乘机劫掠高句丽一番。
“令马顾、沈劲出兵劫掠高句丽、百济!”李跃不再犹豫。
这年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道德模范诸葛武侯北伐时,也弄走了不少曹魏百姓,此事见于《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第五》:
亮拔西县千馀家,还于汉中。
亮出祁山,陇西、南安二郡应时降,围天水,拔冀城,虏姜维,驱略是士数千人还蜀。
乱世有乱世的好处,你强大了,可以肆无忌惮的劫掠别人。
文学馆养着那么多人,以后自会有人洗地。
李跃也不在乎这点名声,成王败寇而已,弱小才是原罪。
“臣有一族侄,早年迁居渤海,擅驱舟渡水,结交道人,年方十五,才干胜臣十倍,愿出海击贼!”一旁的卢青拱手道。
范阳卢氏,曾为天下士族之冠。
族中出一两个人才不奇怪,不过才干胜卢青十倍,略有些夸张了。
大梁科举十七方能参加,年方十五,年纪不够。
如果卢青推举入仕做官,李跃肯定不会答应,但推荐他出海,却是出于公心,这年头养尊处优之人,谁愿意冒着风浪出海砍人劫掠?
“哦?叫什么名字。”李跃来了兴趣。
“卢循。”
“卢循?”李跃一愣,这不是几十年后与宋武帝刘裕对着干的海贼王么?
范阳卢氏曾号称北州冠族,从汉朝一直辉煌到隋唐,竟然也出了这么一位不拘一格的人物。
“大才,的确是大才。”李跃喃喃自语。
现在是正兴四年(360年),桓温四十多岁,江东双玄即将登场,刘牢之诸葛侃已经出来了,那么气吞万里如虎的宋武大帝也快出世了。
历史上刘裕北伐南燕,卢循与徐道覆从广州水陆并进,由湘水打到荆州,兵卒十万,战舰数以千计,顺江而下,直抵秦淮河口,逼的刘裕回防建康……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间过的真快。
不知不觉间,一个新的时代即将降临。
“陛下?”卢青一愣。
李跃干笑一声,“范阳卢氏,大才何其多也,准了!”
这年头人才一抓一大把。
卢循在历史上名声不太好,但出去祸祸别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第五百八十二章 挣扎
随着梁军包围越来越牢固,蒲坂仿佛汪洋之中的一叶扁舟,只剩下西面与蒲津渡口相联。
而这四十多里的通道,成了蒲坂的生命线。
需要从关中不断输送粮草,才能维持城中一万五千多守军的生存。
不过王猛一直不堵死这条通道,甚至不向西面渗透,任由关中的粮草不断输送进来。
围困的时间久了,城中逐渐涌起一种恐慌情绪。
梁秦二国的实力在蒲坂得到最好的体现。
北东南三面水泄不通,营垒连着坞堡,旌旗蔽日,鹿角如林,梁军宛如一群群蚂蚁,不断有骑兵进进出出。
天气晴朗时,还能看到从北面长蛇一般的牛羊,浩浩荡荡送入各营之中。
每座营垒后方的耕地上,青翠的麦苗已经破土而出。
虽说王猛一直没有进攻,但邓羌不敢有丝毫松懈,蒲坂是关中大门,一旦失陷,关中不保。
而士卒一旦适应这种对峙,精神上就会松懈。
这是最可怕的。
蒲坂之所以能跟六七万梁军对峙,靠的就是一口心气,没了这口心气,蒲坂也就没了。
千余秦军精骑聚集在南城门前,领军的是邓羌从弟邓麾。
“梁贼围城已久,必然疲惫,众将士当出城与敌决死!”邓羌振臂而呼。
上一次出击还是一个多月前,攻的是东面大营,发动五千多精锐。
但非常不凑巧,遇上了魏山的黑云精锐,只杀伤五六百人,却阵亡了一千八百余众,若非邓羌见势不妙,杀破重围,这支人马都将片甲不归。
休整了一个多月,邓羌再次决定出击。
守城最忌死守。
一味龟缩不出,会降低己方士气,助涨敌军气焰,让敌军可以从容布置兵力,调动攻城器械。
“杀!”
这千余精骑无不是精锐中的精锐,身经百战,视死如归,一半是华夏子弟,一半是氐人。
南城门打开,千余骑跃马而出,邓羌升为主将,亲自登上城楼,击鼓助威。
千余骑兵,在偌大的营内面前仿佛一条扭动的蚯蚓。
正面密密麻麻的鹿角堑壕,无法进攻,向西奔行半里,才见一缺口。
邓麾一马当先,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
十八面战鼓在城头疯狂响动,城下厮杀声如若雷鸣。
梁军同样也松懈了,措手不及,兵慌马乱。
秦军在营内中肆意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蒲坂城上欢声雷动,士气仿佛瞬间恢复到顶峰。
“将军,可以全线出击,一举拔掉南面敌营!”彭超又得意忘形起来。
不过这一次邓羌没有惩罚他,而是死死盯着敌营。
一千骑兵在数万人的敌营中,如滴水入海,虽然掀起了混乱,但并未挫动敌军。
秦军看似闹的欢腾,实则被限制在左营之中,周围都是鹿角壕沟,根本过不去,造成的伤亡也不大,也就一两百跑慢了的梁军,被刺于马下。
“此为陷阱,敌军亦在等我们出城!”邓羌很快就有了决断。
“那二将军……”另一员副将俱难担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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