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令旗挥动,战鼓轰鸣而起,响彻山川。
樊城东北面,一道由弩箭、砲石、火油罐组成的雨幕狠狠砸向城头。
或如流星、或如飞蝗,划过湛蓝而宽广的天幕,极为壮观。
樊城和襄阳是两块硬骨头,啃骨头前,必须要有一口好牙,李跃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弩箭、砲石、火油不要钱一般抛向城头,烈焰翻腾,烟尘大起。
足足轰了一个时辰,撞车、登城车、临冲车才推送过去。
城墙上很快就有了反击,箭矢、滚木、砲石仿佛泼水一般砸下,推上去的登城车,密密麻麻钉满了羽箭,仿佛凭空生出羽毛一般。
十几个被火油泼到的将士,在城下发出一阵阵瘆人的惨叫,身体剧烈扭曲着。
撞车被城墙上投下的重石砸毁七辆。
不过有三辆临冲车靠了过去,车上备有重弩,一支支长矛一般的箭矢砸向城头,掀起一阵阵血花。
有临冲车压制,登城车也靠了过去。
勾堞板卡在稚堞上,五六名黑云将提着骨朵、短戟、手锤一跃而出,与晋军厮杀在一起。
别看江东士族屡战屡败,底层士卒却极为骁勇剽悍,硬是一步不退,与黑云军在城头绞杀,密密麻麻的长矛如墙而进,将冲上城头的黑云将扎成了刺猬。
江东弩机独步天下,比梁国更精良。
三十步以内,竟能射穿黑云军的铁甲。
鏖战快两个时辰,黑云军始终无法打开局面。
就在此时,樊城北门忽然打开,一队骑兵泼辣辣的冲出,皆手持大斧,冲到登城车下,疯狂砍斫。
随意砍缺一角,登城车便摔倒在地。
或者直接从马上扔出火油罐,城头自有火箭射下……
“江东何时有如此精良之骑兵?”李跃望着突然杀出的骑兵一愣。
江东善水军、善弩机,如今居然弄出一支铁甲精骑来。
“陛下莫要忘了,秦晋结盟,晋有粮草军械,秦有战马牲畜,可互通有无。”崔宏提醒道。
“如此,朕更要拿下荆州,斩断他们之间来往!”
秦晋这么合作下去,对梁国威胁极大。
晋国非当年的东吴,而秦国更非当年的蜀汉。
若成三足鼎立之势,梁国面对秦晋两国,长期看,优势并没有那么大。
桓温在弄庚戌土断,苻坚也在关中革新。
苻坚若是弄成了,秦国潜力极大。
第一日攻城,在晋军的顽强抵抗下完结。
李跃也没指望一战便能破城,遂下令将士休整,明日再攻。
岂料当天夜里,朱序亲率精骑前来袭营,不过黑云军早有防备。
朱序亦是宿将,一见形势不妙,未等黑云军合围,便冲杀出去,损失四百七十余骑。
伤亡不可谓不大。
黑云军亦伤亡百余众。
第五百九十四章 斩将
翌日,天色一亮,将士们在城下列阵,斗志依旧高昂。
李跃策马巡视诸军,昨日一场血战,黑云军阵亡四百余众,镇军阵亡两千余众。
不过樊城伤亡也不小。
各种攻城器械的加持下,晋军为砲石、火油、弩箭所创者极多。
而且第一日的大战,基本上都是精锐。
李跃放眼望向城头,守军的精气神明显不如昨日,“有斩将擎旗先登者,封将军,军功爵连升三级,朕再赏钱一百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万句口号,都比不上一百文钱来的直接。
“杀、杀、杀!”
无数把刀矛举向天空。
依旧是砲石、弩箭、火油洗地。
大国就要有大国的气派,多发一颗砲石、一支弩箭,将士们就能少流一滴血。
以前穷的都快喝西北风,如今今非昔比,荥阳、山阳两大铁坊,豫州境内还有一处鲁阳铁坊,箭矢、火油源源不绝的从后方送来。
为了此战,常炜亲至许昌,征调民夫三万,牲畜五万、鹿车、牛车八千辆……
李跃这辈子就没打过如此富裕的仗。
所以黑云精锐虽然只有两万,却是压着晋军打。
不过,樊城晋军抵抗依旧激烈。
危急时刻,朱序亲自提刀血战,才勉强将黑云军压了下去。
猛攻一日,依旧没有破城。
李跃逐渐有些焦躁,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久攻不下,对将士们的士气影响极大。
“陛下,武昌、柴桑两支晋军前来支援,下游桓冲率一万精锐水军溯流而上,已至江夏地界。”崔宏前来禀报道。
“桓温反应倒也不慢。”
武昌、柴桑良知晋军倒也罢了,地方州郡兵,战力不强,只是来凑个人数。
不过桓冲的一万水军不容小觑。
一旦进入汉水,封锁江面,形势就不妙了。
李跃望着夕阳中的樊城,被映照的一片血红,斑驳的城墙已经千疮百孔,但就是屹立不倒。
有时候即便你机关算尽,但离胜利还是差了一步。
“秦彪、糜进进展如何?”
“襄阳坚固尤在樊城之上,二位将军没找到机会……只是牵制城中守军,使其不能支援樊城。”崔宏语气有些低沉,似乎并不看好此战。
一想到李佑和孟宽都在军中,心中略有担忧。
不过,别人家的儿郎能抛头颅洒热血,自己的儿郎为何不能?
这都是命。
“休整,明日再攻!”李跃收拾心情,从江夏逆流而上,至少需要六七天的时间,还来得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不过樊城的坚固还是超过了想象。
朱序也是独当一面的将才。
当夜,李跃巡视诸营,为受伤将士清理伤口,包扎,安抚他们的情绪。
张蚝、刘牢之、慕容令等将一直跟在后面,但李跃没有斥责他们,“早些回去休息,朕今夜巡营。”
“陛下——”刘牢之一脸感动。
张蚝咬牙道:“明日不破樊城,末将无颜苟活人世!”
两人都伤痕累累,即便万人敌在这种血战中,也无能为力。
“哈哈,有将军此言,樊城必破!”李跃没有苛责,将士们也都尽力了。
夜幕降临,营地中鼾声四起。
李跃说到做到,带着亲卫巡营。
一夜无事,朱序吃了一次亏,不敢再来夜袭,天朦朦亮,将士们陆续清醒。
李跃端坐于辕门之下。
“陛下!”老卒们一一过来见礼。
李跃点头示意。
咚、咚、咚……
过不多时,战鼓声震碎了冬日清晨。
三通鼓毕,将士们已经集结。
张蚝、刘牢之各率两百余部众,皆身披双甲,手持骨朵、短斧等重兵,眼中带着血丝,从头到脚蒙着一层煞气。
“这才是朕的儿郎,来人,置酒!”
亲卫抬来早已备好的黍米酒,倒在地上摆好的陶碗中。
李跃双手端起一碗,一饮而下,“壮士可饮之!”
将士们上前,一人一碗,喝完之后,将陶碗轻轻放在地上,提起骨朵、短斧、盾牌,一声不吭的走向战场。
慕容令已在前阵号令弩手、霹雳车轰城。
张蚝连喝三碗,面不改色,“陛下稍待,末将这就攻破樊城!”
“善!”李跃陪着他喝了一碗。
黍米酒乃关东百姓常饮之物,物美价廉,气味香美,入喉醇柔,甚得百姓、将士喜欢。
连续猛攻了两日,樊城久不见襄阳援军,士气低落。
连砲石、弩箭都显得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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