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当年发下“混六合为一家,视夷狄为赤子”之宏愿,姚苌不起兵,苻坚便没有对付他的借口。
而且苻坚一向仁义,姚苌只要服软,苻坚便不会赶尽杀绝。
这么多年,姚苌早已摸清了苻坚的秉性。
梁国那边没任何回应,更让姚苌不敢轻易动弹。
“嘘……”姚绪松了一口气,“兄长之才智不亚于诸葛孔明司马仲达,司马家能成之时,我姚家亦能成!”
“不可妄言。”这马屁让姚苌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干笑了两声……
关中静悄悄的,居然没有任何动静。
李跃决定不再等了,尽起邺城八万黑云精锐,直奔河东,只留五千黑云军与太子李俭、尚书令常炜镇守邺城。
除此之外,邺城还有两万镇军,枋头、滏口、襄国、黎阳各有五千镇军,足以捍卫都城的安全。
百姓则陆陆续续迁往沧、齐、青、徐等州。
愿意去辽东还是少数,一万户都不到,只有八千七百多户,不过蚊子再少也是肉,八千多户也有四五万人,加上辽东当地的中原百姓,已经有人口优势。
邺中、豫州的旱灾没有任何缓解,反倒是青徐两淮连续下了几场雨,春耕已在准备之中。
幽州、代州、并州也下了几场小雨,旱灾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目前看来,梁国还扛得住。
不过若是持续一两年就不好说了。
八万黑云军分成三批,向河东进发。
邺城之外,已经没有多少送别的百姓,只有文武百官和一众皇子。
这几年李跃辛勤耕种,生了十一个儿子,九个女儿,夭折五个儿女,跟慕容氏、苻氏、姚氏相比,还是人丁太单薄了。
连石虎都生了十三个儿子……
“儿臣也想跟随父皇一同征战。”太子李俭睁大眼睛道。
“哦?你为何有此想法?”李跃斜了一眼旁边的崔宏,怀疑是这小子鼓动的。
崔宏眼观鼻鼻观心,眼神都不晃一下。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儿臣已经长大,要为大梁为父皇征战,将来成为父皇一样英明神武之人,再说二兄都征战一年多了。”
“有志气!”李跃哈哈大笑,“不过你年纪还小,留在邺城,跟着常令君先学治国之术,欲成明君,首在用人之道,明世间之疾苦。”
不是李跃不想让李俭上阵砍人,而是他在这方面没有太强的天赋,跟老二李佑老六李傥比起来差太远。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什么不好。
李俭性情温和,幼而聪慧,除了学武,学什么都快。
起初李跃还以为是先生们阿谀奉承,直到亲眼见到他写文章时,才知所言非虚。
融合了崔家的血脉,倒也不差。
当然,李俭差的只是武艺,兵法则是李跃亲自教授。
身为储君不需要冲锋陷阵,但不能不知兵。
华夏兵法不只是兵法,很多治国的道理也在其中。
《尉缭子》、《吴子》其实就是富国强兵之道。
《孙子兵法》则上升到战争哲学层面,这比四书五经实用的多,所以着重讲解。
“用人之道?明世间疾苦?”李俭似懂非懂。
李跃摸摸他的头,“偌大的大梁,难道还没有一二将才?上阵杀敌是他们的事,你若能治理国家使前方将士衣食不缺,后方百姓不受连累,国家安定,四海承平,万国来朝,便可成为留名青史的一代明君。”
“儿臣知矣!”李俭拱手。
李跃扫了一眼崔宏,崔家这几年虽然低调了许多,但随着太子的长成,崔家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俨然成了北国士族之首。
第六百零六章 就食
这么多年,李跃其实也一直在暗中警惕。
不过如今廉价的黄藤纸、雕版印刷术问世,以后大梁会崛起另一股势力,逐渐瓦解士族们的特权。
崔氏还没达到门阀的地步,这几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各种税赋一分不差。
此次大旱,崔家还拿出了三万石粮食上交朝廷,以赈济百姓。
所谓门阀,便是拥有一州或者一郡的势力,麾下控制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人口,有自己的部曲,有自己的城池。
放眼整个梁国,也只有河东薛氏勉强算半个门阀,不过那是因为特殊形势产生的,未归梁国之前,便已经成了气候。
若没有这等实力,早就湮灭在五胡之乱中。
李跃收回心绪,路是一步一步走的,眼下是吞并氐秦,一统北国,其他事则留待以后,总会有契机解决的。
无论是汉朝的陵邑制,还是武则天启用酷吏,历史上不乏抑制他们的手段。
眼下华夏虚弱,北方大地上充斥着大量异族,首要矛盾不是他们,而是如何融合这些异族。
苻坚如今举步维艰,其实就是这些异族豪酋太多,各拥兵众。
大军向西进发。
虽说关中和关东同时受旱灾影响,但夹在其中的并州、洛州却并未受太大的影响。
过了修武,大地从一片枯黄逐渐变为青翠。
黄河虽然减流了,但自上党蜿蜒而下的泫水、沁水水流充沛,滋养着洛州土地。
难怪历史上绝大多数王朝都要定都洛阳。
有山河之险,左凭关东,右抚关中,南望荆襄,周围都是粮食产地。
李跃驱兵贴着黄河向西,一路上都在观察洛中大地,城池肃然,阡陌纵横,昔日之凋敝早已远去。
“日后我大梁效仿曹魏设置五都如何?”李跃心血来潮。
“邺城、许昌、谯、洛阳、长安?”崔宏张口就是曹魏设有五都。
其实汉朝也设了洛阳、邯郸、临淄、宛、成都为五都,分掌天下钱粮形胜之地。
李跃摇摇头,“邺城为北都,洛阳为中都,长安为西都,建康为东都,成都为南都。”
五大都城,由朝廷直辖,分别掌控河北、中原、关中、巴蜀、江东五大地域板块。
不过五都之中有三座不在梁国疆土之中。
“陛下……宏图大志,臣始料未及也!”崔宏笑道。
“朕有生之年,定一统华夏!”李跃策马向前。
穿过轵关便进入河东地界,魏山亲率河东诸将前来迎接。
魏山领兵在外独当一面多年,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
“脸上伤疤怎么回事?”李跃一眼就望见他右脸多了一道狭长伤疤。
“当初围堵邓羌,臣亲率精锐邀其战,未想邓羌没遇到,被秦贼暗箭所伤,箭矢险些掀掉臣的半张脸皮。”魏山愤愤不平道。
“如今你也是国家大将,怎可如此鲁莽?”李跃刚觉得他沉稳,立马就被打了脸。
幸亏没遇上邓羌,不然单挑起来,魏山够呛。
这厮几斤几两李跃还是还是知道的,也就一勇将的档次,离万人敌差了不少,早年太过玩命,留下隐患,身体大不如前。
邓羌比他年轻十来岁,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
魏山嘿嘿笑了两声,企图蒙混过关。
李跃却杀人诛心道:“人要服老,冲锋陷阵是年轻人的事!”
“臣何曾老了?”魏山争辩道。
周围之人皆莞尔。
一番寒暄,大军进入安邑。
第二日,王猛、薛强从安邑赶来觐见。
王猛镇守太原,主持西面之事已经两三年了,夙兴夜寐,都快瘦成竹竿了。
这一仗打完,李跃怎么也要让他休息个一年半载,养养身体。
原以为薛强跟王猛一样都是儒士,却不料他一身儒甲,魁梧健壮,孔武有力,比魏山更像猛将。
“臣薛强拜见陛下。”
“请起,请起。”李跃扶起他,“河东薛氏,果然英才荟萃!”
薛氏从十六国绵延至隋唐,出了不少大人物。
“陛下谬赞,薛氏英才虽多,皆心在华夏,忠于大梁。”薛强回答的滴水不漏,挑不出任何毛病。
大梁若是代表华夏,薛氏便忠于大梁。
一句话就能看出薛强的水准,不愧能跟王猛成为挚友。
“大善,设宴,今日当与诸位同醉,亦贺大梁再增一王佐之才!”李跃也亮明自己的心迹,同时暗捧薛强一手。
王猛笑道:“哈哈,陛下慧眼如炬,威明之才,足当王佐之任也!”
果然,薛强闻言神色一喜,但很快就镇定下去,“不敢不敢,强百里之才,幸得陛下垂青。”
花花轿子人抬人。
这么吹来吹去的,李跃也觉得尴尬,好在酒宴备好。
军中一切从简,羌煮貊炙,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虽是简单一场酒宴,魏山也下了心思,鹿头煮熟,切成两指大小,伴以猪肉琢作羹,下葱白入釜中同煮,姜、橘皮、椒碾碎,与苦酒、盐、豆豉做味碟。
这套吃法自泰始年间便流行于天下。
不过在场之人,当然不是为了吃喝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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