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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抿着唇,发出的声音不再像是受惊的野兽的咆哮,攻击力收回了大半,嗓音因此显得很低沉,像是泡在酒里的薄荷:“……谢谢。”
  兰蔺的手指一顿,虚虚的搭在了他的指尖上。
  面前这个青年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可他浑身伤痕、精神委顿,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兽类。
  兰蔺能够理解这种受挫后的人产生的一切负面情绪:暴躁、敏.感,多疑,以及随时都会消失却又极度渴求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但他唯独理解不了温情,就像此刻,他并不能理解谢停舟为什么对他说“谢谢”那样。
  这种新奇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措,反应慢了许多。
  谢停舟有了一点力气,虚虚的靠在兰蔺身上,两人慢慢的踱回到床铺。
  兰蔺就站在床边,看着他躺在床上,乖乖的拉上被子。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床头灯光之中显得柔和又清澈,闪动着奇异的光。
  这样一看,就更像兽类了。
  更确切一点的话,像一只皮毛柔软、暂时放下防备的犬类。
  兰蔺没忍住,指尖跳跃到他的发顶,轻轻地多揉了两下。
  他没看见,在自己离开之后,谢停舟的身体才从僵直之中恢复过来。
  他深深呼吸着,胸膛随着气息起伏,像波涛涌动的浪。
  许久,他才悄悄地捏着刚才因为距离很近而染上兰蔺身上气味的衣领,很小心地、几乎是浅尝辄止地嗅了一下。
  *
  兰蔺很守信用。
  一大早,他就按照系统006的提醒,请来了那个能够为谢停舟办理学籍和户籍的官员。
  贝尔曼岛本来就是兰蔺名下的领地,这里的官员自然是向着他的。
  很快,户籍就办了下来。
  比较棘手的是学籍,贝尔曼岛屿的官员并没有权限去办理能够到帝都接受教育的学籍证明,只能等待一段时间,等到上级部门都通过,才能拿到证书。
  兰蔺和谢停舟倒是不怎么急。
  按照原世界的世界线,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保证谢停舟的心理和生理创伤在缓慢的愈合的基础上,继续探索外部的世界,增强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比如说带谢停舟去上学,这也是其中一环。
  他垂下眼睫,视线的角落之中,出现了坐在原地,乖巧等待着他和官员交涉的谢停舟。
  这人的自愈能力出奇得好,再加上兰蔺给他用的药都是珍稀品质,一个晚上过去,大一些的伤口都在缓慢的愈合,就算做一些可能会拉扯到伤口的动作,也不会像是昨天那样动辄裂开伤口了。
  此刻,谢停舟正坐在那个小沙发上,像是在发呆,微微垂着头。
  唇.瓣仍然是苍白的,下唇那一点受伤的地方浸染血色,极其显眼。
  “……阁下,我想提醒您的是……这位谢先生的学籍,可能不是那么容易办理的。”来兰蔺别墅对接的是部门里的一位老官员,身旁跟着好几个速记员。他捋着胡子,斟酌着词句,低声道,“他是奴隶,是隶属于贝尔曼的非自由人。也就是说,阁下,您很难将他带走的。”
  兰蔺的要求看似很简单,但是,要做起来并非那么容易。
  那是一层层权力堆叠起来的通行证,放在以往有很强的说服力。
  但是,这件事情难就难在,谢停舟原来是奴隶,还是太子殿下的奴隶。
  他们这群老官员的消息很灵通,仅仅是一个晚上,兰蔺冒着被太子殿下与那些墙头草贵族们针对的风险抢来的奴隶,先是让兰蔺和太子交情彻底清零,让太子殿下颇为下不来台,再是直接和袁高大打出手,对方直接进了监狱。
  兰蔺也不知道到底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智,居然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来!
  他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意在劝退兰蔺:“他只是个奴隶,恐怕跟在阁下身边,很难彰显阁下的身份与地位,这是很不合适的。”
  官员想着,压低了声音:“还有,若是阁下想清楚了,愿意和太子殿下重归旧好,我们也乐意为您牵桥搭线的。”
  兰蔺紫色的眼睛抬了起来,眸底像是结了霜一般,带着淡淡的冷:“不劳您费心了。”
  登记户籍的官员急了,口不择言道:“您知道吗,这样做的话,会让您以后的路越走越窄。作为贝尔曼岛屿的领主,希望您能够识大体,从大局出发,不要因为一己私利而让整个岛屿的人员被联邦帝都隔绝在外……”
  兰蔺打断他,声音更加冷了,像是淬了冰一般:“我说了。”
  那双紫色的眼睛转了过来,直视着他:“不劳您费心了。他是我的奴隶,是我的所有物。所以,他现在是我的人。谁也没办法从我身边,把他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驱逐。这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懂了吗?”
  他抬眼,恰巧撞见了谢停舟抬起的眼睛。
  里面含着错愕,不安,还有很多的小心翼翼。
  也许是视线相撞,谢停舟很快垂下眼睛。
  那扇睫毛轻轻地不时扇动着,扑闪扑闪的。
  心脏也在砰砰作响,撞击在肋骨上,撞得人生疼。
  可谢停舟没空去在意了。
  他很小心地想——
  兰蔺阁下真好。
  他和那些人,应该是不一样的。
  因为,他愿意给自己一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