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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没说完,一个约莫四十岁模样的男人就一拍沙发扶手,脸上写满了不赞成:“什么欠他的!他进门第一天,我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天天弄得家里人仰马翻的——要我说,得了精神病,就应该送到精神病院里去治!”
  “良善。”路良辰不认同地摇了摇头,“好说歹说,随青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是爸留下来的幺儿,既然接回来了,又送到医院去——这要别人怎么看待我们路家。”
  路良善噎了一下,似是想到什么,最终还是讪讪地闭了嘴。
  路家百年基业,从上个世纪初,就开始接触国际商贸。发展到现在,已经是整个西京数一数二的商业世家了。
  ——这也是为什么路家人对那个显得像是玩笑的遗嘱更加耿耿于怀。
  周娟也不喜欢路随青,每天把自己关在棺材一样的房间里,从来不出门,也不和他们打招呼。
  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更是印象不佳。
  周娟怕看到那张明明算得上明秀,可却莫名透着阴郁的脸。
  根本不像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外面的雨声渐渐歇了,零星几点打着桉树叶,带起一串细细碎碎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路良善才叹着气,像是妥协一般:“算了。那让他搬出去吧,他现在还没成年,我们……还有几年可以慢慢筹谋。”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筹谋”是什么意思。
  路良辰有些不赞成的一皱眉,就听见刚才被雨声遮盖的门铃再一次被人按响了。
  来人身形高挑,穿着一身皂白的衬衫。也许是刚才在门外等了太久,欹斜的风雨落在他身上,洇出一片湿痕,勾勒出瘦削的身形。
  他身后跟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絮絮叨叨的:“今日雨也太大了,兰先生和我在路上堵了很久,这才到家。”
  众人从刚才不快的口舌之争中倏地安静下来,像是烟花升上空中后,跌入黑暗的片刻死寂。
  他们没有说话,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门口站着的来客。
  他正垂着眸,伸手梳理一把折了边的雨伞。
  手指修长白净,连骨节都透着一股苍冷的劲儿,动作却轻柔,一下一下撇着伞叶。
  壁灯暖黄色的光落在他眉眼上,投下一片很浅淡的阴影,灯光下那张脸温温文文的,即使是淋了这么久,也没显露什么怨气,看上去脾气尤佳。
  谁也不知道,兰蔺的耳边响起了一道轻响,与这个时代不相符合的冷淡机械音带了点人情味:“小兰,安全着陆。”
  兰蔺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在这个世界里,你是寄住在男主家的旁系远亲,也是路家刚刚过世的上一任当家人指定的遗产继承对象。虽然分量不多,可胜在贵重。”
  “男主是刚刚从市井接回来的私生子,为人古怪孤僻,难以接近……”系统006向来平稳的声音在这里颠簸了一下,许久后,才继续道,“可能患有精神障碍,你要小心。”
  兰蔺没来得及应答它,路良辰就开口了:“阿兰,快来烤火。外面这么大雨,你一来就让你淋雨,真是不好意思。”
  兰蔺抬起头,认出他就是男主名义上的大哥,才温文的笑了一下,看上去不甚在意,摆手道:“没事。是天公不作美。”
  刚才如何“处置”路随青的话题被打断,现在也不好再在兰蔺这个“外人”面前继续了。
  路良善心里闷着一股气,说话都带上刺:“阿兰以前在国内的时候,就那么一点大,现在都长成这么高了,本事也跟着高了。”
  兰蔺只是坐在壁炉旁的沙发上,眉目被温暖的火光映得一片模糊。
  他长得温文,回答问题时候的声气也平和:“舅舅抬举了。”
  路良善又和他说了几句,兰蔺回答向来滴水不露,照单全收,几回下来,路良善就不想说话了。
  倒是路良辰显得更关心他,没问其他的,只是问他这几年在国外过得好不好,一下子回国,还算不算习惯。
  但现实显然没有给他们留下太多的时间,不一会儿,周伯就有些歉然的走过来:“房间不太够用了……上回几位少爷小姐搬回来,一没注意……”
  兰蔺要回国,是半个月前确定好了的事,那个时候的路家人正在急急忙忙地分配家产,哪里记得还有这回事。
  路良辰瞥了一眼仍在烤火的兰蔺,语气带上点严肃:“还有哪间房是空着的?”
  “有是有一间……”周伯说话的时候,带着点小心,“就是在路小少爷旁边。”
  他口中的“路小少爷”就是路随青。
  路良辰的脸色一变,还没说话,就见路良善站了起来,脸色还算愉快:“就安排一.夜,有什么的。家里难道还能比国外艰苦?”
  周娟微眯着眼,摇着手上那把天鹅绒贵妇扇。
  路随青晚上,可是经常发疯的。
  让一个外来的、不知道缘由的客人住在他隔壁,一晚上过去,不吓疯已经算得上是心理素质强悍。
  路良善打的主意也太明显了,反正两人都是外来的,突然平白无故分了家产,肯定让他这种小肚鸡肠的人格外不开心。
  现在这个机会倒是送上门来了,以毒攻毒,能残一个算一个的。
  兰蔺对此没有什么异议,很痛快地点了点头:“舅舅说得是。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