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淮轻笑,“那可不行,玄师若帮不上忙,你哥哥顾尔金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顾濯耳边一声鸣响,眼前这人的神色都变得耐人寻味了。他不是不知道即便是李南淮不说,他也会帮他逃出去,帮他起兵反叛。只是有时候做事不能太满,太满了也就容易被人看出来。
没想到李南淮却是一个直肠子,想尽办法拉拢他,但却令他没想到……
“顾濯”这个一直最让他感到陌生的身份,竟然是莽蒙的二王子。
李南淮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娓娓道来,“玄师不记得幼时,但我却知道。”
“殿下不必点我,臣既然能放心数次与殿下相见,定然是十分信任殿下,殿下对臣不也是如此吗?殿下有什么话,不必藏着掖着,臣一概相信。”
“玄师是个爽快人,裴钱若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放心将你安插在陛下身边,但现在看来,你在裴钱面前竟是游刃有余。当年裴钱强抢了一逃荒而来的莽蒙女子,还以为她带在身边的那五六岁的男孩是她的儿子,却没想到竟是莽蒙的王子,那女子不过区区莽蒙王室信任的奴婢。
“可惜了王子当时流落数月,烧坏了脑子,认不得谁了。裴钱干脆养着,留在自己手里,将来当个刀刃使。”李南淮打量了一番顾濯,“果然是把好刀,只是这刀刃对准的却不是裴钱想要的人。”
顾濯知道,他一个局外人,或者说是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对这里的一切了解的都太少,特别是对“自己”,“顾濯”这个十分隐秘的身份,他可以说是一点了解都没有。
他无法判断李南淮说的是真是假,毕竟他了解李南淮,这是一个心眼比蜂窝煤都多的人,每一个心眼里或许都装着一把刀,或者是毒药,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在蛊惑人心。
“连裴总管都不知道的事情,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李南淮怎么知道的?他从小性子野,即便是在帝京,也关不住他狂野的心。
“只不过是偷偷摸摸翻过裴府的墙,见过一个人。那人与我年龄相仿,巧的是,长相也如此相像。”
顾濯心生疑惑,一个世子,养在先帝膝下,要什么没有?去什么地方还需要翻墙?
一般男子翻别人家的墙,要么就是玩什么寻宝的游戏,要偷偷摸摸找些什么,要么就是纯属闲的,想挨一顿揍,要么就是……
偷摸找姑娘。
顾濯刚想问他什么翻墙,却见李南淮哼笑一声,道:“这么巧,莽蒙丢了个孩子,丢了个奴婢,正好丢在了北明,派人找了许多年都没找到,就算是死,也该有个尸体。莽蒙科尔沁部族眉间有痣,偏偏你也有,世上之事未免太多巧合。”
“我与殿下的长相难道不算巧合吗?”
“有些事情无从解释,暴雨雷电、水祸旱灾,甚至家国兴亡,但有些事情,你以为是天灾,实则是人祸。”
李南淮用手指沾了一下已经凉透了的茶水,用手指摩挲了几下,故意将茶盏放倒,流出一半,茶水哗哗流到了桌子上,撒了一地。
顾濯怔然,下一刻便被李南淮手中的半杯水泼了一脸,他惊奇万分,那水精准地都泼在了自己脸上,这是在做什么?给他洗脸吗?!
李南淮却淡淡笑了下,亲眼看着顾濯眉间的痣一点一点显现出来,愈发明显,像是在水中绽出了一颗冰。
不知何时,镜子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顾濯愣住了,“真他妈是温控痣……”这不就坐实了他就是莽蒙王子的事实。
到底是什么狗血剧情……这确定是他写出来的吗?
“玄师现在信了?不,二王子。”李南淮道。
顾濯明白了以往的事情,一切都有迹可循了,青甘世子北关在北明帝京,而莽蒙也受制于北明。一个青甘世子,一个莽蒙王子都被钳制在了帝京。
北明虽是谢氏统治,其实际的控制者却是裴钱。裴钱对顾濯的身世毫不知情,而李南淮却尽在掌握,这也就是李南淮为什么想尽办法也要拉拢顾濯的原因。
他想靠顾濯除掉北明的毒瘤——裴钱。曾经多少事,都是出自裴钱之手,蛊惑谢熠秋残害李氏一族,安排自己的亲闺女钳制日暮西沉的先帝,做了太后,控制谢熠秋。到如今的一切,宁枕山险些步了李文弘的后尘,莽蒙王子在北明如同臣子......
谢熠秋作为北明的皇帝,邻国只看得见他,敌国更不会看见其背后的推手。裴钱算是最难搞的毒,藏在最隐秘的黑暗处。
毒瘤没了,北明在昏君手里也难以再维持下去了。
顾濯知道了,这是一盘大棋。裴钱一生老奸巨猾,却不知自己养了个莽蒙王子。裴钱把他当成一颗棋子,可以控制皇帝心神的棋子。皇帝会因为念旧情而留着他,也会因为对玄学神佛的崇奉而信任他。
李南淮因为顾濯的长相,早早便认定了他一定会为他所用,果不其然,顾濯从开始便一直在演戏。身在皇帝身边,心却想着怎么帮李南淮反叛。
两人莫名其妙达成一致,似乎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流进衣领,顾濯开口:“殿下说的话,臣没有不信的时候。臣曾听闻殿下于帝京之中一骑绝尘,倾世倾城,曾经那种张扬桀骜,如今竟也都沉了下来,想来陛下也应该不再疑心殿下了,臣在陛下身边,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