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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的安江南早已开始带人查了一圈这屋子,略带嫌弃地拿刀掀了一下死者散落的衣裳,道:“镇府,这衣裳看着不错,应该是大户人家,只是找了一圈竟看不见几个银子,满打满算只有这几贯钱。莫不是夜里有人入室抢劫,把钱都偷走了,事情败露了便顺便杀了人?”
  余苗凑近,蹲在死者面前,只见那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的伤痕。“若是被人杀了,他能死得这么安详?若真有贼人偷走了他的盘缠,何必留着这几贯钱?”
  安江南道:“哦,原来是他本来就穷,那还穿的这么衣冠楚楚。”
  “死的这几个都是南方来的,若真是贼人的手笔,目的怕不是太明显。”
  “这贼人有地域歧视?”安江南不屑道,“我也是从南方来的,若要抓了他,我一定要好好教他怎么做人!”
  “你恐怕教训不了‘他’了,你看他身上这些挠痕,还有他的指甲,这都是他自己挠的。”余苗起身,“去找太医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安江南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急忙带人出去了。
  不多时,皇宫来报,说城门外来了许多难民,已经将城门落了闸,难民进不来,城内的人也出不去。
  日暮时分,余苗提着太医策马奔去皇宫。太医瑟缩地跪在谢熠秋面前,道:“陛下,隆兴客栈里的客人怕是已经染上了疫病!”
  帝京关了城门,将无数流落百姓关在了门外。近日连续的阴雨天气淹了街道,官渠至今还未疏通,工部的人提头来见,险些在谢熠秋的怒气上掉了脑袋,最后磕几个响头,领着手下的人亲自下水去修。
  而如今,又来了个什么疫病……
  谢熠秋冷着眸子盯着太医院的人,他们不自觉冒了冷汗。“此疫病来势汹汹,请陛下容许臣等多观察一些时日才能确定是何疫病。”
  这时候冒出一个太医跪倒在谢熠秋面前,道:“此疫病正是南方流民带来的,南方干旱久矣,如今百姓已然挨到了帝京城下,此事不解,百姓不安,国运不济!臣等恳求陛下请玄师出面,破解厄运,才能保北明昌盛!”
  第54章
  从小窗里往外望去, 日升又日落。顾濯倚靠着冰凉的石壁,沉沉闭着眼。被关了七八天的时日,他的精力已然虚耗殆尽, 从头至尾无人与自己说一句话,就连这几只狗子也是被系统封了嘴,除了偶尔动一动眼皮没别的动作,而如今连眼皮都不动了。
  顾濯每日都能看见曾经的小顾濯, 似乎这间阴暗肮脏的屋子里满是他的痕迹。
  如今被关着的是顾水,不是顾濯。顾濯是那个自小被驯养着的野兽,一张嘴从小就是求饶、撒谎、遮掩, 满身的伤痕不是被打骂就是被撕咬。满腔的阴郁张狂, 和服从。
  顾濯把没经历过的曾经在这几日全都梦了一遍, 像是自己又切身体会了一遭。
  年幼时, 莽蒙败与北明,他流落至此, 在大病中坏了脑子, 自此莽蒙二王子成了裴钱的义子。从儿时到如今, 他一直都是活在裴钱的股掌之中, 活着时候被折磨, 濒死时候被救活。他似乎生来就是一颗棋子, 一辈子生不由己。
  人在濒死的时候会莫名生出一股强烈的生的渴望,更不用说狗。奋力地挣脱与撕裂让它们的嘴止不住地流血, 染红了地面,最后狠狠倒下。
  顾濯气息虚弱地微微睁眼, 红血丝在眸中虚浮着。只听吱呀一声, 门开了。
  小太监见状惊叫一声, 手中的食盒啪嗒一声摔碎了。
  顾濯被一桶冷水浇醒, 随即而来的是锥心刺骨的痛。他被绑着手脚,摩出了透着血的红印。
  裴钱眸色阴沉端详着他,许久未说话,琉璃盖碗在手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裴钱清了清嗓子,顾濯不自觉地跟着轻颤了一下。
  “为父一贯信任你,不论你想做什么,为父从未插手过,才让你愈发大胆,敢拿太后的性命开玩笑。”裴钱眸色深沉瞧着他,“不过,你既然什么都不怕,也亏了你跟着我学了这些年的手段,手里的命债——不算少了吧?”他一字一句问。
  此一问如雷贯耳一般冲进顾濯的耳朵里,像是在提醒他,他并非好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
  裴钱命人给他拿了条毯子裹上,这才暖和了些。
  他细细思索着,已经不敢多想那一条条人命是怎么毁在自己手里的,不论是谁害死的,归根结底都是他自己写死的。
  “儿子手里的人命,已经数不清了。”
  裴钱哼哼冷笑几声,“那些人都是些没用的废物,死在你手里不算冤屈,只能怪自己命不好。踩死一只蚂蚁不算手段,更不值得拿来炫耀,你也不必因为他们不值钱就自视清高,以为自己的手还是干净的。”
  早就不干净了。
  “义父想让儿子怎么做,儿子会照做不误。”
  裴钱定了神,音色散漫道:“人人都说皇帝难做,凡事都要名正言顺,退位是,登基也是。可父母更是难做,为儿女铺好了明路,儿女却个个不领情。你既有心,那便听为父的话,回到陛下身边。衡之,太后不中用,为父日后只能靠你了。”
  阴沉天气忽作大雨倾盆,城门士兵快马冒雨奔入皇宫。
  阳神殿被大风吹开,站在殿内的几个大臣正为着疫病焦头烂额。来人禀报,“陛下,城门外的难民在雨中跳入护城河,死了许多了。他们要求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