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太敏感了。
“看什么呢?”陈淼见她一直瞧着那个方向,以为她看到了熟人,“有认识的?”
“没有。”
服务员推着餐车走过来,是秋疏桐点的两道菜——油爆河虾和桂花拉糕。
金黄色的油爆虾,虾壳看起来又薄又脆。一片粽叶上盛着四块又糯又甜的拉糕,拉糕上缀着一层桂花,桂花味浓郁扑鼻。
蓦地让她想起了民国二十二年,那时她还在瑞士。
母亲给他们邮来信件,告知国内战事。
那会儿r国军队在安城扩张,遭到中方民众抵制,于是向中方发起战争。事变持续数月,双方死伤数万人,安城城区遭到严重破坏。
母亲来信说,她和哥哥幼时上过的学校已经被r国人炸毁,她深感遗憾。不过虽然我方军队落后,但时刻表现着顽强的战斗力与无畏的牺牲精神,安城市民积极参与抗战运动、保家卫国。
末尾,母亲还告诉他们,她与父亲目前尚好,让他俩切勿挂念。好好学习西方知识,假以时日,回国报效祖国。并让他们不要担心钱的问题,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
那天读完那封长长的信件,秋疏桐一个人待在瑞士的公寓里夜不能寐。
这种状态一连持续了好几天,等到哥哥从别的城市过来看她,她便将这事告诉了他。然后兄妹二人一块儿陷入无奈。
不过秋景予到底是比她年长一些,知道担忧无用,还是得先照顾好自己。那天他不知从哪儿带回来一些虾,要为秋疏桐做饭。还取出当时出国,从国内带来的风干的桂花,打算做些拉糕。
做完还有些紧张:“第一次做这些,肯定比不过母亲,不过应该也可以吃。”
秋疏桐衔了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桂花味早已不如来时那般浓郁,但是拉糕本身还是绵软可口的。她吃了一块,问哥哥:“国内战事吃紧,我们何时能够回国?”
秋景予告诉她:“待学成之日到来,必能回国。现在不要过于担心,如今回去,也出不了什么力,还不如好好学习,将来帮助更多的人。”
“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不要让父母担心。终有一天,我们会回到故乡的。”
陈淼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桂花拉糕,问她在发什么呆。秋疏桐笑了声,告诉她:“想起以前了,这桂花糕,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吃过了。”
陈淼不知道她说的以前是多以前,只道:“毕竟你从前常年生活在英国,只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才来过中国。算起来,是有十多年没吃过了。喜欢吃,你就多吃点,正好我不爱吃这玩意儿。”
“好。”秋疏桐无声地笑了笑。
吃完晚饭,二人回到酒店。
秋疏桐倒在酒店的床上,双手握着手机,眼睛却正对着窗外的月亮。望着望着,竟困了起来。然而手却是不给力,不知道摁到了哪个号码,竟给对方拨了过去。
温砚岭那会儿正好给别人检查完,回到办公桌,一眼看到桌上的来电显示,慌忙接了起来。
他以为是池零露找他有事,才会在大晚上的打他电话,于是问道:“怎么了?”
听筒那端窸窸窣窣的,接着便是长时间的沉默,对方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兴许这个电话是她误拨的。
“没事的话,我就挂了。”温砚岭道。
等他准备挂断时,却听那人开口:“有事。”
温砚岭问她:“有什么事?是碰到什么麻烦了吗?”
然而对方再次陷入安静,好半天,才轻声说:“我好想家。”
第46章
“想家?你不是在家吗?”温砚岭不解,“还是说,你现在在别的地方?”
他想起前几天厉词安看她直播说的,说池零露过几天要去试镜,因此温砚岭猜测她是到别的城市试镜去了。大概是饮食不习惯,又或者是气候方面的原因,导致她想回燕城了。
温砚岭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道:“那明天回去吧。”
然而话落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听筒那端寂静无声。
他等了等,一直没听到动静。
他猜她是睡着了,笑了笑,轻声道了声晚安,便挂断了电话。
温得和克的下午,空气干燥闷热。雨季未来临的季节,连风都是裹着热度的。他关了诊室的门,往楼下的会议室走。
一边走,一边想起刚刚池零露说的话。他猜她明天睡醒,肯定不会记得自己打过的这通电话,也不会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秋疏桐从酒店的床上醒来时,是早上六点整。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幼时的安城,她坐在学堂里上课,上完课等母亲接她回家。那天她学了不少东西,一路都在跟母亲分享知识,满脑门子的喜悦。
说着说着,她还回头看了一眼她的学校。
然而,在她投过去那一眼的瞬间,她看到火燃遍了整个学堂,高楼倾颓,化作一片灰烬。她看到许许多多的人在逃跑,陌生的,熟悉的,大人,小孩,哭着,尖叫着......
然后她就被吓醒了。
秋疏桐从床上坐起来,大喘着气望向窗外。她看到窗外干干净净,风吹树晃,哪里还有丁大儿火苗的影子。
她轻舒了一口气,感叹还好刚刚只是一场梦。
秋疏桐靠在床头坐了会儿,忽然听到手机铃声响起。她将视线移向床头柜,看到来电显示“朱婉微”,稍稍顿了顿,俯过身子,拿起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