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砚岭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吧?”
“比如我向你隐瞒了一些事情。”
“例如?让我听听是关于什么的,再决定是否原谅你,毕竟你骗过我的事情还真不少。”温砚岭想,就比如忘了英语这事吧,他到现在还不愿相信。怎么会有人忘了自己的母语呢,她的话实在是缺乏说服力。
“你能接受什么程度的谎言?”秋疏桐问他。
“你撒了什么程度的慌?违法乱纪?还是违背了你的宗教信仰?”
“我没有宗教信仰。”秋疏桐道,“我只是想说,有时候人撒谎并不是真心的,或许是被逼无奈,或许是迫于时机和身份。”
温砚岭长长地“噢”了一声,似是调侃,接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但你知道,但凡是谎言,无论你出自什么目的、什么角度,只要它足够欺骗我的真心,我都可以选择不原谅你。所以你是什么情况?”
秋疏桐张了张嘴,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要告诉他。刚说了一个“我”字,又像是惧怕打针的小孩,答应家长会好好配合,看到护士拿出针筒便当即决定反悔,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秋疏桐紧紧攥着剧本,她咽了口唾沫,小声问他:“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儿时间?”
温砚岭没答应她,一时间,酒店的房间十分安静,几乎落针可闻。
她到底撒了什么谎?为什么不能告诉他?温砚岭想不明白,可她之前说的话也总是颠三倒四的,让他属实找不到突破口,半晌,他才点点头,答应她:“可以。”
“不早了,先睡觉吧。”
“好。”
答应他要睡觉,秋疏桐却怎么都睡不着。
该如何解释呢?如何用科学的方式解释她的存在呢?告诉他真相,他又是否能够原谅自己呢?
原谅她迫于无奈的扮演他的妻子,原谅她不是池零露。
她让温砚岭给她一些时间,可她并不知道什么样的时间才是合适的。秋疏桐暗自琢磨着,花了好长时间才进入睡眠状态,只是睡得并不太好。
她总是梦到从前种种,梦到许多声音在耳边响起,有哭喊,也有绝望,然后是漫天的大火,无休无止地蔓延,似乎要灼烧了她的全部灵魂。
接着时空变换、斗转星移,她看到自己在温得和克的一家酒吧里,温砚岭朝她走来,冷着脸对她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秋疏桐倏地睁开双眼,大概是受了惊,额上冒出许多汗。她抓起一侧的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时间为凌晨2:30,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窗帘未拉,偶有月光透过窗子漏进来,此时正值农历十五,天上的月亮如玉盘高悬。幼时背过不少诗词,她记得古人惯用圆月表达思念。
秋疏桐忽然想起温砚岭前段时间给她发来的图片,会不会在那一刻,他其实是想她的?
秋疏桐在月色下往旁边挪了挪,凑近温砚岭跟前细看。
月光下,他的表情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惬意。双眼紧闭,丰密的睫毛低垂,秋疏桐伸出手去触碰他的睫毛。
她在21世纪的今天假扮池零露,假扮他的妻子,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戏,入了戏就得学着出戏,不能用情太深。
可是面前的这个人,却在遥远的非洲向她表达思念;在她胡言乱语的电话声里,匆匆忙忙地飞回来看她;这个人,在自己衣服都忘了换的情况下,却记得她爱吃糖。
秋疏桐眨了眨眼,她发现自己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想要靠近他,想要亲吻他。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温砚岭,将触碰他脸颊的手指放下,凑过去用嘴唇轻轻地亲吻他的眼睛、鼻梁和嘴唇。
很轻很轻,生怕惊醒他的轻度。
秋疏桐慢慢退开,想要退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左手忽然被人捉住。
秋疏桐瞬间感到心跳如擂鼓,身子僵住,声音也有些抖:“......你醒了?”
“嗯。”温砚岭没有否认,“在你靠过来的那一刻。”
“抱歉,把你吵醒了。”秋疏桐突然感到十分歉疚。
月光下,温砚岭的瞳仁漆黑:“怎么,不为你刚刚的行为道歉了?这次不算扯平了吧?”
秋疏桐稍稍怔了怔,说:“嗯,这次算我僭越。”
温砚岭对这话感到惊奇,笑了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不算,是我默许的。”
他们躺在寂静的月色里,秋疏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只感到这块皮肤温热,烫得她满脸通红。温砚岭不自觉又收紧了怀抱,紧紧地搂着她。
第二天,秋疏桐仍在酒店休息,偶尔看一会儿剧本。
先前搭过戏的演员知道她生病,在电话里表达了深深的歉意,说要来探望她,被秋疏桐礼貌拒绝了。
刚挂断电话,她正准备订午餐,忽然听到门铃声响起。秋疏桐愣了愣,从床上下来,随手拿了件温砚岭的羽绒服,走到门边,打开门,只探出一个脑袋。
门外站着的是戚灏舟,他还穿着一身飞行服,像是下了戏,还没来得及换。
秋疏桐没让人进来,戚灏舟显然也没打算进入她的房间,只道:“听他们说,你前几天住院了?”
秋疏桐点点头。
“现在还好吗?”他又问了句。
秋疏桐觉得他一直站在门边也不合适,于是长话短说道:“现在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