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时经常跑去曾祖父的房间玩耍,经常会看到他独自一人坐在房间的角落,对着墙上的一支唢吶陷入哀恸的愁绪。那时我并不理解,不理解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母亲告诉我,那是曾祖姑母留下的唯一一件事物,好像还是高祖母给她买的。”
这些都是莫先生不曾了解的史料,他犹豫了一会儿,问秋思:“方便告知一下你曾祖姑母的名字吗?”
“方便的。”秋思说,“她叫秋疏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1914年生人,比我曾祖父小三岁。”
莫先生问:“你们家有你曾祖姑母的照片吗?”
秋思摇了摇头,他们家除了那一支唢吶,再也找不出其他同曾祖姑母相关的物品。关于秋疏桐的照片,更是完全没有。
听到这,温砚岭感觉自己再次陷入了僵局,没有照片,那就无从左证任何事情。他想,或许是他考虑得太久远了,也许池零露和秋疏桐并无任何关系。
他对莫先生道了声谢,莫先生说客气,有问题还可以再次联系。
挂断电话,温砚岭对着手机陷入沉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
正当他冷静思考之际,忽然,房门被人从外头大力推开。他连头都没来得及抬起一下,厉词安便笑嘻嘻地对他说:“我刚刚看老电影,发现其中一名女演员跟你老婆一样诶,竟然也会吹唢吶。”
“你看的不是默片吗?”温砚岭抬眸看他,“默片是怎么看出人家会吹唢吶的?”
“这你就不懂了,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人家的神态、握姿,一眼就能瞧出是否真的擅长唢吶。”
温砚岭没理他这句,他不记得自己今天是第几次听人提起“唢吶”这个词了,唢吶是什么通俗简单的乐器吗?
必学不可?
非得人人都会?
温砚岭暗自琢磨着,下一秒,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当时查池零露的资料,明明百度百科上写的是她擅长古琴,厉词安之前发给他的链接却说她会吹唢吶,那她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唢吶?
一瞬间,温砚岭感到胸腔内的热血翻涌,他深吸了一口气,问厉词安:“你上回看到的那个视频,关于池零露吹唢吶的,能不能再发我一遍?”
“干嘛啊?”厉词安不解,但也没睬他,继续自说自话,“这老电影里的女演员,不止跟池零露一样会吹唢吶,你猜她长得什么样?”
厉词安故意卖了个关子,要等温砚岭去猜,但是温砚岭并没有心情去捧场。
“她跟池零露长得一模一样!”
听罢,温砚岭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倏地站了起来,同他说:“让我看一眼。”
厉词安见终于挑起了他的兴致,笑了声,当即带他去了自己的房间,手指指了指屏幕,示意温砚岭看他刚刚说的那个镜头。
透过屏幕,透过不怎么清晰的画质,温砚岭看到镜头里拿着唢吶的女孩慢慢转过头来。
他的目光倏然一滞。
何止是长得一模一样,温砚岭看着老电影当中的这名女演员,一眼就认出了她便是自己朝夕相对的妻子。
第74章
屏幕里,女子穿着深色的旗袍,衬得皮肤白皙异常,乌黑的秀发高高盘起,再用发簪点缀其中。她看起来要比现在青涩许多,但是面对旁人的神态与动作却是游刃有余。
有一瞬间,温砚岭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他用力地握着拳,深深吸了口气,沉黑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屏幕,令他本就疏离的眉眼看起来更加冷漠。
少顷,他才重重地呼了口气,沙哑着嗓音问一旁的厉词安:“这电影,有没有可能不是以前的?会不会是现代人伪造的?”
“你这是在质疑我朋友的专业水平和我独特的眼光吗?”厉词安不满道,“这电影可是1933年拍的,就算现在技术再好,也造不出这种老电影的质感吧。而且以现在化妆师的水平,根本化不了那个时代的妆容啊,就算仿得再像,也不可能毫无瑕疵的。”
听他这么说,温砚岭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重重一击,有什么东西在揪扯着它不断地往下坠,连带着他的情绪都跟着往下跌。
如果厉词安没有说谎,这部电影的确是民国时期拍的,那上面又为什么会出现池零露呢?
温砚岭试图挣扎:“这个电影可以把进度条往后拉吗?”他想让厉词安把进度条拉到演职员名单,看看这个同他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究竟是谁。
厉词安不由打趣道:“干嘛?你还能找着她不成?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呢?拍电影的那会儿,她大概才十八、九岁吧,但是这部电影距离现在已经过去90年了。她就算还在世,如今也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了吧。你找她干嘛?”
温砚岭没说话。
他似乎总是这样的,不愿搭理别人时,连表情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直把别人的话语全都拒之门外。
厉词安瞥他一眼,发现这人还真是无懈可击。
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时,非常主动地去同他打招呼。温砚岭倒不是不搭理他,他当时也同样回以问候了,只是表情冷冷的,一副厉词安欠了他八百万的模样。那表情,还不如直接不理他呢。如今回忆起来,厉词安仍旧觉得他当时的表情特别欠揍。要不是自己性格好,又爱交朋友,温砚岭大概整个学生时代都会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