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乖乖上轿出嫁了。
她出嫁那日,裴海棠假称身子“不适”,朱少虞心领神会地守在府里照顾小娇妻,就这样,夫妻俩都没前往康定伯府观礼吃席。
新娘子坐在喜床上,等待新郎揭开红盖头时,喜房里的顾家七大姑八大姨开始窃窃私语。
“怎的四皇子和昭阳郡主都没现身?”
“还没瞧出来?不受待见呗!”
“那真是晦气,不娶她,咱们状元郎凭借自身才华还能获得四皇子和昭阳郡主的高看,娶了她,反把人得罪光了。真真是扫把星!”
“谁说不是呢。”
听着这样侮辱性极强的言辞,裴珍珠藏在红盖头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缩在广袖里的双手也忍不住地发抖。
哪怕新郎跨进新房,那些嘴碎的亲戚们闭了嘴,裴珍珠发抖的手依然没能好转,因为随着红盖头的掀开,她看清了顾宴对她不屑一顾的样子。
喝罢交杯酒,观礼的女宾散去,脱衣洞房时,顾宴更是无视她始终颤抖的双手,一丝安慰的话都没给……完事后,顾宴自顾自翻个身,背身睡去,压根不管她死活。
瞧着新婚丈夫冷漠的背身,侧躺的裴珍珠禁不住潸然泪下,硕大的泪珠一颗颗顺着眼角滚落,最后抑制不住地将被子拉高捂住脸抽噎起来。
“要哭,滚出去哭!别妨碍我睡觉。”顾宴头也不回,恼火地哼道。
裴珍珠吓得身子一哆嗦。
死死咬唇,她连哭泣都不敢了。
次日,裴珍珠跟随顾宴前往上房给婆母见礼时,顾夫人待她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一句中听的话都没有,看她都是斜眼的。
顾夫人:“明日,跟我去寺庙拜拜佛,求佛祖保佑,把你从娘家带来的晦气好好去一去。”
裴珍珠连忙提醒:“母亲,明儿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儿媳后日再陪您去礼佛,可好?”
顾夫人哼道:“三朝回门?新嫁娘确实有这习俗,只是你娘家在哪呢?武安侯府是你堂哥家,三朝回门,岂有去登门拜访隔房的堂哥的道理?你丢得起这人,我们康定伯府丢不起!”
裴珍珠脸都白了。
~
裴珍珠在婆家受苦受难挨白眼时,蒋青山的日子也分外煎熬。
那晚,蒋青山正搂着红俏鬼混呢,突然传来砸门声:“蒋将军,大事不妙,四皇子查出是您里应外合下的药……”
蒋青山一下子萎了!
蒋青山立马推开红俏,慌里慌张撩开床帐拿裤子来穿,正在这时,朱少虞带着金吾卫赶到,一脚踹开门板,面色阴沉地扫向只来得及套上一条裤腿的蒋青山:“来人啊,将这欺君罔上的罪犯给本皇子拿下!”
欺君罔上?
呵,裴珍珠是圣上赐婚给顾宴的,蒋青山助纣为虐、肆意破坏御赐之婚,不是欺君罔上又是什么?
朱少虞一声令下。
赵田七应声而上,凭借着好身手,不费吹飞之力就将笨重的蒋青山从床上拖拽下地,反剪双手,踩着他的脸死死贴地!
那条才套了一条腿的裤子,一端挂在脚上,另一端滑稽地悬在床沿。
红俏尖叫着缩进锦被,瑟瑟发抖如筛糠。
见此情形,站在朱少虞身后的四名将军和中郎将,他们心知肚明,金吾卫要变天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开始了对蒋青山这个前任大将军的清算。
一通猛查,发现蒋青山为金吾卫购买的茂盛草皮、小蒲扇、金水壶、绣着巨大牡丹花的红地毯……全部是从他十几个情妇所开的店铺里高价购买的,一百两成本的东西抬价到一两万,给情妇输送巨额利润的同时,他自己也中饱私囊。
除却贪污,还调查出蒋青山近十年时间里,将金吾卫的一大笔军饷秘密贿赂给了成国公府。
军饷被当作礼物贿赂出去,滑天下之大稽!
此消息一泄露,立马将成国公府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时的成国公府刚刚筹备好嫁女的相关事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喜庆洋洋。
听闻此事时,崔木蓉正在四个丫鬟的服侍下试穿新娘喜服,她气得咬牙骂人:“裴海棠夫妇是疯狗吗?竟敢指使蒋青山胡乱攀咬?”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引起了不少朝中言官的弹劾。
很快迎来三司会审。
但蒋青山从金吾卫狱移交大理寺后没几日,蒋青山突然暴毙,仵作查验其死因,乃哮喘发作而亡,非人为折磨而死。除此之外,另一名叫嚣最凶的言官,也在下值回家途中遭遇马车失控翻车致死。
随着这两人的死,成国公父子由最初的百般抵赖,转为反扑,一脸正气地控诉蒋青山污蔑。
最终,在成国公和清河崔氏的暴力镇压下,此事如昙花一现,迅速凋萎。
阶段性胜利后,崔木蓉趾高气昂地前往郡主府示威。
那是崔木蓉第一次跨入郡主府,站在地势较高的一座八角攒尖凉亭里,环视一圈远远小于成国公府的花园,出言便是嘲讽:“昭阳郡主,你这郡主府也太寒酸了,花园巴掌大,连我府里的三分之一都不及。也亏你住得惯。”
被嘲讽府邸不够气派?
呵,裴海棠的郡主府搁在京城世家里,绝对称得上拔尖那一拨。
不过,与成国公府对比起来嘛……
裴海棠丝毫不恼,跟进凉亭后反而轻笑一声,一边欣赏着自家花园,一边别有深意地回应:“自是远远不及,我家夫君为人正派,贪污受贿那等腌臜事儿面皮薄干不来的,没银子挥霍啊。与你府上,是万万比不得的。”
“你放肆,皇上已盖棺定论,还我父兄清白,你怎敢继续口出狂言,冤枉我父兄?”
崔木蓉气得猛地转头看向裴海棠,头上珠钗和耳边坠子随之猛烈晃动,发出特殊声响。
裴海棠瞥她一眼,含笑提醒:“崔小姐,请注意言辞,你还不是太子妃,对本郡主不配使用‘你放肆’三个字。”
崔木蓉咬牙。
却听裴海棠继续提醒:“另外,一旦成为太子妃,你这仪态可不行,瞧你头上珠钗耳坠乱晃,有失皇家体统。看来,我得建议皇舅母挑选几个得力的教养嬷嬷,紧急给你调--教一番,好好弥补弥补缺失的皇家礼仪。”
崔木蓉:……
不知是气得太狠,还是怎的,崔木蓉突然捂嘴干呕起来。
裴海棠才不管她干呕不干呕呢,雷厉风行,说干就干。
前脚给崔木蓉下逐客令,后脚就乘坐马车进了宫,裴海棠一通委屈控诉后,高皇后立即派遣了三名教养嬷嬷,前往成国公府给礼仪欠佳的准太子妃授课。
心气不顺的崔木蓉,离了郡主府后前往朱雀大街花钱购物散心,好不容易恢复了笑容,一回府却撞见三位教养嬷嬷候在自己院子里,气得险些倒仰!
而这三位教养嬷嬷得了高皇后密令,适度打压崔木蓉的嚣张气焰,所以一个个铁面无私,严格调--教崔木蓉,但凡她姿态礼仪错一点,便反反复复练上一两百遍,搞得自由散漫惯了的崔木蓉一度生不如死!
~
“皇舅母,您就是明事理!”
裴海棠生了张甜嘴,告完状后小脑袋往高皇后肩头一靠,就甜滋滋地夸上了。
“你呀。”高皇后笑着捏她小鼻尖。
随后,高皇后想起来什么,叫婢女快快端上西域刚刚进贡的水蜜桃:“棠棠,你尝尝,这桃子与咱们大召国的口感大不相同呢。”说着,亲手用竹签扎一块切成丁的水蜜桃喂到裴海棠嘴里。
两人正品尝美味的水蜜桃时,有宫婢进来回道:“皇后娘娘,端王妃携带世子妃和女儿前来拜访。”
裴海棠原本要告辞的,听说好闺蜜朱清芷也进宫了,便又多逗留了会。
不多时,正殿门口跨进三个人,领头的是年近四十的端王妃,后头跟着世子妃姚氏和小郡主朱清芷。
裴海棠抬头望去,恰好瞧见世子妃姚氏用帕子捂嘴干呕了一下,与之前崔木蓉的干呕情形惊人的一致。
拉了朱清芷去御花园闲逛时,两个小姐妹来到一株粉嫩嫩的紫薇花树下,揪下几朵小粉花藏在衣袖里,效仿一番古人的“盈袖满香”,风雅一回。
裴海棠一边扯着广袖闻花香,一边忍不住打听道:“你嫂子怎么一个劲干呕啊,可是身子不舒服?瞧过太医了吗?”
朱清芷闻言,松开掰弯的花枝任其弹回,凑近裴海棠耳畔轻笑:“瞧过了,说是喜脉,我就要当姑姑了。”
裴海棠:???
这样的干呕居然是怀孕么?
那崔木蓉岂非未婚先孕?!
裴海棠整个人都惊呆了,这辈子少了她的干预,太子和崔木蓉发展速度够快啊。
嫡长子都怀上了。
可惜,她绝不能让崔木蓉腹中的嫡长子顺利出生。
倒不是裴海棠旧情难忘,心存嫉妒,容忍不了崔木蓉给太子生下嫡长子,而是上辈子不知是何缘故,自从这个健健康康的孩子诞下后,皇舅舅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一月不如一月。
若非如此,两年后皇舅舅也不会猝死。
说句难听的,这孩子就像个灾星,出生才一年就克死了皇舅舅!
“棠棠,你怎么了,突然脸色这么差?”朱清芷吓了一跳,忙推了把陷入回忆的裴海棠。
裴海棠回过神来,提起裙子就朝宫外跑,边跑边朝朱清芷喊话:“我有急事,先走了,下回再聚。”
朱清芷:……
平日里,若遇到人造谣哪个哪个孩子是天煞孤星,既克死祖父,又克死爹爹的,裴海棠绝对会嗤之以鼻,斥之封建迷信。
可事关皇舅舅,裴海棠心尖发颤,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出宫后,裴海棠直接去了负责观测天象的太史局,寻到最高长官太史令。
裴海棠:“太史令,帮本郡主一个忙,事成另有一半尾款。”
说着,掏出三万两银票,豪气地拍在桌岸上。
太史令瞥眼数额,笑眯眯道:“不知昭阳郡主有何吩咐?”
裴海棠:“简单,五日后便是太子大婚,你帮本郡主说服皇上,让婚期延后半年。”
太史令:……
他也是知晓裴海棠、太子和崔木蓉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的,可见不得昔日情人成亲,这也嫉妒心太甚了。
裴海棠一心只要皇舅舅健健康康活着,才不管旁人如何评价自己,又追加一万两银票,语气里加了三分威胁:“大功告成,我乐意付你八万两,若你不愿干……我大可去找你的副手。你知道的,他一直期盼在皇上面前露脸。”
有裴海棠的保举,指不定副手就干掉他,转正了。
太史令慌得额头冒汗,连忙收了银票,笑着应下:“郡主放心,包在下官身上。”
裴海棠:“好,那我今晚坐等你的好消息。”
太史令连连点头。
裴海棠走后,太史令拿帕子抹去额头上的层层细汗,在官署园子里转悠两圈,绞尽脑汁地开动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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