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无法挽回的过去,包括那些为国战死在冬泊的怯莽军将士,也包括不久之前在这战死的大礼教神官。
林叶不知道,陆暖这个出歌陵时候已行将就木的老人,连杀了多少高手。
天鉴亭亭主和大礼教神官向问臻,这两个人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一方武林的至尊。
濒死之际,他还差一点就杀了那个赋神境的强者花怜花。
在北亭山下林叶并没有停留多久,他转身离开后就消失了。
不仅仅是后来赶到的大队人马找不到他,连一直监视着他的敌人也找不到他了。
冬泊,仙唐城。
冬泊国君玉羽成匆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天都已经到了后半夜。
他舒展了一下身体,回想了一下各地送上来的奏折,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还很烂,但最起码没有比去年更烂。
上阳北宗宗主陈微微给他献策,让他将冬泊百姓都集中在那些大城之中。
靠着大玉给的补给先度过了冬天,然后组织人手开垦荒田。
虽然现在还是一样穷的要命,依然拿不出多少粮食,可从各地的报表来看,春耕的情况让他能把这口气松下来。
今年这春天还会死不少人,但应该是最后一批死于饥荒的百姓了。
到了夏天打下来粮食,冬泊的苦难百姓们也就算熬到了出头之日。
所以陈微微不见了,还让他心里有些想念和不舍。
陈微微说去查看一下破败的北亭山陵园,自此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他知道,陈微微应该是回大玉去了,他也知道,陈微微只要到了回去的时候,那么这个人的将来,必不可小觑。
此时此刻,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那个年轻人,然后笑了笑说道:“王先生,该歇歇了。”
这个王先生是前些日子才来的,手里带着一封陈微微的举荐信。
在信中陈微微告诉玉羽成匆,这个叫王一书的人是上阳北宗的人,有治国之才。
这个人当然就是王风林,在陆暖死后,他就必须让计划继续往前走。
而这个计划,离不开冬泊这边的上阳北宗。
这不是一个短期计划,这个计划一旦开始实施,最起码需要两年的时间才能完成第一阶段。
第一阶段,就是让陈微微在上阳宫中有很重要地位,就算是不能去做那个奉玉观观主,不能成为大礼教神官,也要成为一名礼教神官。
六个月后,辛言缺就将在歌陵继承掌教之位。
一年半之后,天子就可能退位,将皇位让给辛言缺。
所以这一年半之内,各大家族的人会疯了一样的动起来。
他们会尽最大能力的铲除异己,安插自己人,争取在新皇登基之后,他们在朝权的分配中得到更多。
“陛下。”
化名王一书的王风林起身道:“陛下早些休息,臣这把发往各地的批示再整理一下,如此明日一早就能派人送出去了。”
玉羽成匆点了点头:“好,那先生也不要操劳太久,要保重身子,朕先去休息一会儿,明日一早和先生一起吃饭。”
王风林俯身:“多谢陛下厚爱,臣恭送陛下。”
玉羽成匆笑了笑,然后指着桌子上的点心说道:“这些点心先生若饿了只管吃了就是,若不喜欢这等甜腻的东西,可吩咐门外的下人让他们去准备。”
王风林再次俯身致谢。
他要来这,是因为这个计划的下一阶段,需要玉羽成匆来做个铺垫。
他会想办法让玉羽成匆给天子写一份奏折,让天子知道上阳北宗的人在冬泊做了些什么。
安抚百姓稳固民生,甚至做的比地方官府都要好,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该被忽略。
就在玉羽成匆出了书房的门,准备回后宫去休息的时候,看到了王火山。
“小王先生。”
玉羽成匆问:“你也没有休息?”
化名王一安的王火山连忙俯身道:“回陛下,兄长让我去调阅了户部去年的卷宗,我不敢耽误国之大事,所以急着把卷宗送回来。”
玉羽成匆嗯了一声:“朕多谢两位先生了。”
王火山道:“宗主交代过我们,要辅佐陛下尽快恢复民生,宗主于我们兄弟有大恩,我们两个对宗主交代不敢有丝毫轻慢。”
玉羽成匆又寒暄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这书房。
王火山进门之后就笑了笑:“这个笨蛋皇帝朕让人省心,我还以为会费点事才能混到他身边做事,想不到陈微微这一封信就如此管用。”
王风林道:“陈微微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能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还成了个很有分量的人物……”
他微微摇头:“我以前可能低估了他。”
王火山道:“兄长并没有低估他,我查过了,他所有的献言献策都出自崔覆野之手。”
他看向王风林:“这个陈微微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上阳北宗大事小事,都是崔覆野给他拿主意。”
说到这他有些疑惑:“那个崔覆野失踪许久了,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藏起来了。”
王风林摇头:“不重要。”
他看向桌子上的东西,沉默片刻后说道:“玉羽成匆的国君玉玺就在这,写一份奏折送往歌陵,你来动笔。”
王火山有模仿人笔迹的本事,只看一眼,他模仿出来的就足可乱真。
“好,片刻而已。”
王火山在书桌后边坐下来,感受了一下这冬泊国君的座椅。
“不舒服。”
他笑着说道:“这小国的国君之位,还不如大玉一个县太爷的位子坐着舒服。”
王风林瞥了他一眼:“赶紧写,别那么多废话。”
王火山笑了笑,沾了些笔墨准备写,忽然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问:“你有没有觉得这墨,有些香气?”
王风林皱眉:“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这……”
他忽然楞了一下。
此时此刻,远处,玉羽成匆手忙脚乱的接过来内侍递给他的一个药丸,就着水咽了下去。
“快,护送朕出宫。”
他吩咐一声,此时脸色已经白的有些吓人。
陈微微给他的亲笔信他看过了,信中没有什么异样。
但是,有个秘密只有他和陈微微知道。
陈微微说,将来如果有人要利用他欺骗国君,就可能会逼迫他给国君写信。
每一封信,每一段话的第七个字连起来,才是陈微微真正要说的话。
那封信很长,就是为了掩饰陈微微要告诉玉羽成匆的话。
持此信来见陛下的是大玉逆贼,陛下需假意安抚两人,然后用林叶为陛下留下的药,将两人制住。
林叶曾经给玉羽成匆留下过一些药,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玉羽成匆和陈微微提及过。
当时冬泊情况复杂,玉羽成匆担心自己被抓后历尽羞辱,所以求林叶给他一些药。
林叶给他的药有奇毒,且无需服用,只要闻了气味就会中毒。
玉羽成匆身上也有解药,林叶说过,药可以用来了结你自己,也可以用来了结你的敌人。
“快,快些。”
玉羽成匆被大内侍卫搀扶着往外跑,虽然气喘吁吁,可他是一刻都不敢耽搁了。
他们在往外走,大批的冬泊禁军正在朝着书房那边围过去。
大玉,歌陵,奉玉观。
陈微微站在这奉玉观的高台上,抬头看着那皎洁的月色,嘴角微微上扬。
他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北木联盟到底是谁家的产业,那个帮他来歌陵奉玉观的人真正的身份又是什么。
这几年他经历的事太多太多了,已经让他养成了一个习惯。
那就是当你觉得别人想利用你,且你也想利用这个人的时候,那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介乎于精明和愚笨之间。
“这里就是光明之源。”
陈微微自言自语了一声。
他已经身在光明之中,以前那些经历,不管是光彩的还是不光彩的,他都要抹掉。
北木的人利用他进入奉玉观,当然是为了将来能控制更多的权力。
而他,需要这样一个踏板。
他确实不够聪明,但这个世上比他会演戏的人不多。
他和林叶是两个不同的人,林叶足够聪明,什么都能想到,而陈微微知道自己没那么聪明,所以用演技来弥补这不够聪明的地方。
当那个人让他在去歌陵之前,给玉羽成匆写一封举荐信的时候,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一切的一切,都不能成为他的污点。
那些把他当棋子的人,又怎么会理解他迫切想成为大人物棋子的心情呢?
你们啊……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会有多欢喜。
我出身寒微,毫无背景,我若想出人头地,不被你们利用,我哪里来的阶梯?
我拼搏已近十年,这十年来,我一直都在努力的就是让自己有被人利用的资格啊……
我在冬泊的种种过往,无论是好是坏,都不能被大玉的人知道。
我已经在奉玉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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