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天子告辞之后就回去写信,这封信写的很难,因为他太了解师父的脾气秉性,如果措辞稍有不慎,下次他见了师父的时候怕是要倒霉。
一封不过几百字的信,他是写了改改了写,足足写了一个时辰。
然后把信件和那些供词都封好,把他手下最亲信的人叫过来。
“这些证词都送去奉办处,务必亲手交到宁大人手里。”
“这封信,你想办法去庆余河的皓园……”
聂夺从身上摘下来一块木牌递给手下:“没有这块牌子上不去湖心岛,切记,这封信一定要送入湖心岛。”
手下人答应了一声,将东西谨慎收好,然后告辞离开。
聂夺跟着手下人出了屋门,站在门口看着手下人走远,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师父已经有二十年不问江湖事了,也不知道自己这封信的分量够不够。
他是湖心岛上那位神秘大人物的关门弟子,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有资格,留在宫里暗中保护陛下。
他这个关门弟子,可是得了那位神秘大人物的真传。
“陛下……臣真是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
聂夺自言自语,眼神里有些对未知之事的担忧,也有一种带着光彩的憧憬。
第786章 逼迫
谁也没想到,连宁未末都没想到,王洛神会直接出现在奉办处门外。
当他看到王洛神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到了那个关键的时候。
看看王洛神身后那些人,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这歌陵城内的老少公卿。
王洛神这是不想再遮遮掩掩了,因为他现在应该有了什么把握。
这种把握,自然和大礼教神官尚清讫以及御史焦见礼的死有关。
宁未末稳定了一下情绪,迈步迎接过去。
“公爷,早啊。”
宁未末抱拳打了个招呼。
王洛神倒是也客气,回礼之后还和宁未末寒暄了几句。
片刻之后,王洛神便把话题直接点到了林叶身上。
“宁大人。”
王洛神道:“现在你贵为奉办处首辅,是群臣之首,身上的担子很重,我本不该来叨扰,可是……”
王洛神往后一伸手,有人从他身后双手递过来一份之一。
看起来,这圣旨可不是新鲜的,和当朝的花纹款式都不同。
这圣旨,已有二百余年的历史,王家一直都好好保存着,王洛神心知肚明,自己要谋大事,这份圣旨便有重用。
“这是太祖皇帝当年给王家的旨意。”
王洛神双手将圣旨高高举起。
宁未末等人微微一愣,然后只能是撩袍跪倒。
王洛神打开圣旨宣读,大概意思是,王家对于大玉来说有开国之功,王家数次上书请求免去所有官职,不入朝堂。
太祖皇帝念及王家恳切所以恩准,但这份旨意中提到,若大玉到了生死存亡之际,王家的人还是要站出来为国效力。
王洛神道:“太祖皇帝曾经说过,我们这些人的祖上,都为大玉立下过汗马功劳,我们这些做后代的,可以安逸,但不能失去本心。”
“如今,京州兵马大将军林叶叛国谋逆之心已昭然若揭,他胆大妄为,为了隐藏他谋逆之举,竟是连上阳宫大礼教神官尚清讫,还有御史台御史大人焦见礼都敢杀害。”
王洛神大声说道:“宁大人,你为首辅之臣,如今亲王殿下又已被林叶软禁在怒山大营,你难道不该有个表态?”
宁未末起身道:“公爷这些话很重要,大礼教尚清讫和焦见礼大人的死,我也很悲痛,但……似乎并无证据表明,这两位的死与林叶有关。”
“有关!”
王洛神道:“我自然知道没有证据胡乱说话那是要受国法处置的,我王家二百余年来紧守本分,不入仕,不入朝……”
“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玉被乱臣贼子所夺,若我没有真凭实据,又怎么敢说那有救驾之功的林叶要谋逆?!”
王洛神又回身伸手,他手下人立刻上前送上来一件东西。
“这个。”
王洛神递给宁未末道:“在大礼教神官的尸体被运回上阳宫之后,上阳宫的人在大礼教神官身上发现。”
他递给宁为目的是半块铁牌,依稀还能看出来怯莽军的标志。
“这是怯莽军的铁牌,就在大礼教的手中死死攥着,这是大礼教在天有灵,把杀害他之人是谁的证据留下了。”
王洛神第三次回身,他手下人又递过来一件东西。
他将东西递给宁未末道:“这个,是之前御史台十几位大人遇害之后,在他们家中发现的同一种药粉。”
王洛神大声说道:“宁大人想必也知道,大将军林叶出身万象门,而这万象门,最擅用毒。”
宁未末心里一紧。
这些证据,没有一样可以直接指明到林叶身上,但每一样又都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那些敏感和林叶必然有关。
王洛神道:“这些药粉,我已经找江湖上的高手检验过,确实是万象门的东西。”
宁未末道:“这万象门神神秘秘,歌陵城之内好像也不会有谁能笃定认出来这些药粉与万象门有关吧。”
王洛神道:“宁大人,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没有确凿证据,我怎么敢指证一位有救驾之功和拓土之功的大将军?”
他向后吩咐一声:“你过来吧。”
人群背后,花怜花迈步出来。
王洛神介绍道:“这位花先生,是万象门门主的师弟,当初就因为万象门在云州作恶多端,花先生看不惯万象门所为所以离开师门。”
花怜花朝着宁未末抱拳道:“见过首辅大人。”
宁未末问:“花先生,真的是万象门出身?”
花怜花一脸悲戚的说道:“草民确实是万象门人,且是门主师弟,按辈分,算是当初逆贼朝心宗宗主雁北生的师叔。”
他说出朝心宗雁北生这六个字之后,在场的奉办处的人全都脸色有了些变化。
花怜花道:“我当初因为窥破了我师兄一些恶毒行事,所以劝他不要毁了万象门,他却偷袭我,想将我置于死地……”
说到这,他侧头看了看自己那断臂处,语气更为悲戚的说道:“我没了一条胳膊,才换来一条命,这,就是当初我师兄所为。”
宁未末心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也没有人能证明你不是万象门的人。
当然,也没有人能证明这个家伙,就是万象门的人。
谁都可以说自己是,谁都可以说自己不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口乱说当然也做不得证据。
王洛神当然也知道这一单,但他就是要把气势做足。
花怜花继续说道:“我检查过那些遇害大人家中所留痕迹,都有这种迷药,这确实是万象门的迷药,而且,这毒术上的本事,据我所知,我师兄临死之前只传授给了林叶一人。”
他看向宁未末说道:“宁大人若不相信,现在派人去云州调查,纵然林叶行事谨慎,又杀人如麻,但肯定还有证据能查到。”
他说:“我听闻,林叶在云州的时候,大肆收揽江湖中人,这些人之中,其中不少都和我那位师兄有所牵连……”
宁未末叹道:“我信花先生的话,可此去云州一来一回就要半年,再加上调查,没有个一年都无法求证出来……”
花怜花道:“只要大人愿意查,不管是一年还是两年,甚至是五年十年,花某人都愿意留下来,时刻准备着与林叶对质。”
王洛神迈步上前:“可是宁大人,就算你等得起,大玉也等不起……那林叶反心已露,他手里握着十万大军,此时怕已准备攻打歌陵了。”
宁未末道:“公爷所言极是,那……不如这样,我亲自去怒山大营见林叶,当面问他。”
他笑了笑道:“我料那林叶,也不敢当众杀了我这位奉办处首辅。”
王洛神道:“宁大人,我敬佩你胆魄与大义,但是,若那林叶真有反心,大人去了白白送死,没有了大人在城中坐镇,林叶叛军一旦攻打歌陵城,谁来做主?”
宁未末叹道:“这……确实也有道理。”
王洛神道:“大人,现在务必要快,趁着林叶还没有做好起兵准备,大人立刻派人往怒山大营去,若他不敢来,便是反心已定,若他来了,趁机将其拿下。”
宁未末道:“若……他是冤枉的呢?刚才公爷也说过,他有救驾之功,还为大玉开疆拓土,此人在军中极有威望……”
说到这,他看向王洛神说道:“若此人并无反心,到了歌陵之后我却将他拿下,那他部下十万怯莽精锐,怕是不想反也要反了。”
王洛神道:“若他没有反心,我把这项上人头赔给他。”
宁未末叹道:“公爷啊,你也知道,咱们做事不能如此鲁莽,更不能只凭着一腔忠勇就能越过了朝廷法纪。”
王洛神道:“大人只需将他召来歌陵,他若没有反心,大人当然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大人若再犹豫下去,不出十日,林叶从户部调运的粮草一到,他怕是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就在此时,一个户部的官员上前,宁未末看了看,此人只是五品主簿官职。
那人俯身行礼之后说道:“首辅大人,怯莽军从国库请调的粮草物资,原本是按照每三个月一送,每次备足三月所需,可这次,大将军林叶却请调了一年所需的粮草。”
宁未末道:“给了?”
那人道:“给了,不敢不给啊,他……不受兵部节制,也不必请示户部,京州兵马直接由陛下过问,所以怯莽军的请调国库是不会阻拦的。”
宁未末:“大胆!”
他一脸怒气的说道:“那林叶反不反的我不知道,但你确实是渎职枉法!”
他上前一步,指着那主簿的脸问道:“你一个小小主簿,怯莽军请调一年粮草物资,你竟然敢做主直接批了?此事为何没有上报奉办处?”
那主簿一愣,下意识的侧头看了看王洛神。
王洛神却神色如常的说道:“就是,李大人你这样做确实有些失职,就算怯莽军直接归陛下调遣,调运粮草不受户部和兵部的节制,那你也该先上报奉办处才对。”
那主簿彻底懵了。
宁未末道:“若那林叶要反,我看你就是他在歌陵城中的内应,来人!”
宁未末大声吩咐道:“先将此人拿下,另外,马上去请禁军大将军高启胜来。”
王洛神心里狠狠的紧了一下,他现在才看出来这宁未末的本事。
宁未末道:“去请大将军高启胜,带上禁军兵马,先把户部和兵部之内与怯莽军调粮有关的人都拿了,这些人,说不得都是林叶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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