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奉玉观的看法是什么?”
“看起来老旧,破败,如今更是没有高手坐阵,但实际上真的有凶险。”
“凶险何在?”
“在未知之人。”
林叶回答完这句话后看向太上圣君,意思是我可不信陛下你对奉玉观里那个神秘人一点都不知情。
“很早了。”
太上圣君抿了一口茶后侃侃而谈。
“大概是在二十几年前?朕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具体是哪一年,朕还得仔细回忆一下,不过不用太在意,朕也就不费那个脑子了。”
他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的还会自称朕。
太上圣君道:“那时候,娄樊选了一些很有本事的人潜入大玉,他们没有急着破坏什么,而是想尽办法的融入大玉之中。”
“其中一些人读过的中原书册,比绝大部分玉人学子还要多,后来查到两个让朕都觉得惊讶的,一个进了通文阁,一个进了钦天监。”
太上圣君看向林叶:“不过这些人,逐渐都被找出来,瞧着可惜,还是被朕下令都处死了。”
“唯有上阳宫内,朕知道必然有人潜伏进去,可查了多年,竟然一无所获。”
说到这他看向林叶道:“这个人,能把奉玉观变成他真正的巢穴,可在其中安然藏身,完全没有任何线索,其能力可见一斑。”
林叶问道:“既然陛下查不出那人是谁,为何能断定此人就在奉玉观内?”
太上圣君道:“擒住宗政世全那次,朕看过了审讯的供词。”
当时负责审讯的事须弥翩若,那些供词林叶后来也看过,不过,林叶并不觉得娄樊人会说实话,就算是实话,娄樊都和那个潜伏起来的人脱节二十年了,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冬泊右相的供词之中,确实提到了这个人一直藏身在奉玉观。”
林叶道:“不过臣以为,这并不能算作定数。”
太上圣君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个人如今就在奉玉观。”
不管这个人之前是不是在奉玉观,现在这个人一定在奉玉观。
“能生擒宗政世全绝非是陈微微的功劳,他大概一开始也想刺杀了朕的那个愚蠢的弟弟。”
太上圣君道:“只是后来陈微微怕了,临时改变了主意,而且,改变主意大概就和那个神秘人有关。”
林叶点头认可。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后说道:“陛下觉得这个人一直都在奉玉观,是因为唯有在奉玉观内才能躲过大玉的排查。”
“各地每年都要测芒,当然也都是由上阳宫的人出面,但,地方上,是上阳宫分座和官府以及本地驻防的军队联合办事,想藏起来极难。”
“唯有在奉玉观里的人,才能躲开测芒的排查……但是到了赋神境之后,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太上圣君点头道:“朕也怀疑过这个人就不在奉玉观,而是在各地的分座之中。”
“可是后来想想,唯有在奉玉观内才能完美的藏起来,而且,未必是什么德高望重的人,哪怕他在奉玉观里已有二十几年,依然还是个不起眼的人。”
林叶道:“但是陛下,这样不合常理,一个在奉玉观内超过二十年但还不起眼的人,本身就已经很起眼了。”
太上圣君闻言点头:“倒也在理。”
他看向林叶道:“反正你这次也是偷偷过去的,顺便查查吧。”
林叶叹道:“又是一件没好处还劳心费力的差事。”
太上圣君:“朕退位之后是管不住你了?”
林叶笑着说道:“管得住管得住,臣回歌陵之后马上就去办。”
太上圣君笑了笑道:“你在云州城里那些手下人,一开始想进歌陵的时候被朕给拦了,你可能猜到其中缘故?”
林叶道:“那时候臣并不知道歌陵城的深浅,把人带进歌陵城,或许帮不上忙,还会被人直接全都给当韭菜一样割了。”
那时候的林叶,哪有和王洛神等人对抗的实力?
林叶略显心急的把他在云州城的人带到歌陵去,这无异于提前向王洛神等人宣战。
王洛神也能一眼就看出来,林叶想干点什么大事。
若那时候王洛神等人就对林叶下死手的话,林叶未必就能有后来的血洗歌陵城。
“还行,能醒悟过来。”
太上圣君对林叶,似乎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之心。
“在云州学到了许多东西,但肤浅,唯有到了歌陵之后,和更高层次的对手多打打交道才能学到更高层次的东西。”
他看向林叶道:“你现在倒是可以把你的人拉到歌陵城去试试本事了,这件事,若是先从江湖斗法开始,到也会好玩起来。”
林叶想了想,摇头道:“臣在歌陵城里,确实没有什么人可用了,让臣再从云州把人带过去,臣又不大乐意。”
太上圣君知道林叶是在担心谢云溪的安危,他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觉得没什么人可用,那朕就送给你些。”
林叶咧开嘴,像个傻小子似的说道:“好处这不就来了吗。”
太上圣君笑道:“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这市侩嘴脸,该不是根骨里的东西。”
若是万贵妃在场的话,说不得会冒出来一句那可不一定。
“再走两百里,前边是是凤云县,朕提前派人去打过招呼,人都在凤云县里等着你,你就不必跟着朕慢悠悠的往歌陵走了,先赶过去吧。”
林叶俯身道:“臣遵旨。”
太上圣君道:“上阳宫的事难,不是难在要对付什么人,而是要对付了大玉江山下的悠悠众口,最难打的敌人是骂名。”
林叶道:“臣想过。”
太上圣君道:“所以,这事你到了歌陵之后去见见宁未末,坏心眼你多,但肯定没他多。”
林叶俯身道:“陛下慧眼如炬,火眼金睛。”
太上圣君笑起来,然后又说道:“凤云县里等着你的人,你应该不会陌生,见了他们之后,关于二十年前的事你也就能更清楚一些。”
“许多事,朕不能亲口告诉你,因为许多事,朕在歌陵城并未亲眼所见。”
“听听原来的往事,对你来说也是和往事做一个告别,人的一生总会莫名的分成几个阶段,不到某个阶段人自己都不知道人生变了。”
“你不一样,你的人生朕其实一直都看着,也一直都想给你划分好每个阶段什么时候来,但,朕没成功。”
因为每个阶段,林叶都走出了他自己独特的章法。
“关于你陪了三年的婆婆,关于刘疾弓,关于万象门,关于很多事,都到了给你一个解释的时候。”
太上圣君说到这的时候下意识的抬起手,似乎是想拍拍林叶的肩膀。
可是手伸到一半儿的时候又有些犹豫,像是在顾及着双方依然存在的距离。
可是只犹豫了片刻,太上圣君的手掌还是落在了林叶肩膀,他的手掌不大,但是能给人很厚实温暖的感觉。
“过去有好有坏,朕看过了,未来很好,你去看看。”
第1056章 恍悟
凤云县也是一座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城,在大玉立国之前便已有县城规模,可这地方位于云州治内,云州又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哪怕已有数百年,凤云县的县城规模比起最初成县时候也没多大变化。
云州这片地方,大概就是上辈子犯了错的人这辈子投胎来的苦难场。
在大玉立国之前,这里的苦难甚至可以叠加到让人无法相信的地步。
冬泊势大的时候,云州这一带就是冬泊与中原国家征战的主战场,方圆两千里之内,百姓被屠戮殆尽的事就发生过不止一次。
死光了就往这里迁徙过来一批人,再死光了再迁。
娄樊人和东波人的战场,也在这发生过,那时候,尚未学习过何为道德礼法的娄樊人更为野蛮,甚至以中原人为食,而且,还觉得以少女滋味最佳。
他们将男人大部分杀绝,剩下的也几乎都被抓走成了奴隶,年迈的女人被他们处死,年轻女子则是他们认为的美味佳肴。
到大玉立国之后,太祖皇帝靠着一股近乎于无穷的斗志和不屈,将冬泊人赶出云州,又历经二百年治理,云州才有了现在了繁华。
凤云县之所以人口看起来并没有多大发展,还有一个缘故就是距离云州城很近,只不过是不及三百里路程。
富裕些的人,想方设法的搬到大城里去住,小城里剩下的倒也就都是朴实百姓了。
林叶骑着他那头不怎么服他的小毛驴到了凤云县城门口,抬起头看了看,城门上方的刻字都有些模糊不清,料来也从未修缮过。
城门口当值的几个士兵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休息,看到有人过来才会起身检查。
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让林叶想到了他第一次到云州城的时候。
也是这样几个看起来懒洋洋的城门守军,也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天气不错的日子,也是有人起身朝着他走来,也是有个家伙朝着林叶伸出了手。
更为神奇的是,林叶发现这个朝着他伸出手的当值什长,竟然有些眼熟。
那天,在云州城外,有个门卒向林叶伸出手要过路钱,林叶和他愉快的击掌……
林叶看到他觉得眼熟,很快就想起来这正是当初进云州城的那个家伙。
印象深刻很正常,因为那是林叶第一次走进繁华大城,那是林叶第一次遇到穿官服的人跟他伸手要钱,所以印象足够深刻。
而这个门卒每天要接触那么多人,每天要跟那么多人伸手要钱,万万没道理记住林叶,可是林叶看得出来,这个门卒真的认出他了。
如果正常情况下,这样身份的人认出了林叶,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后来知道林叶成了大人物,回想起来自己曾经遇到过一个同名同姓的有些好玩的少年郎,所以才会震撼,才会死死记住。
所以再次见到林叶的时候,必然是惶恐不安的才对。
可他没有,他只是露出了温和的让人一看就明白要表达什么意思的笑容。
好久不见。
正是因为这个笑容,让林叶瞬间就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看来大将军猜到了什么。”
门卒笑着问了一句。
林叶也笑起来,朝着门卒抱拳问道:“兄长?”
门卒没有拒绝,也没有躲避,而是坦然的接受了林叶这抱拳一拜,他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称呼,毕竟我们都是婆婆的孩子。”
“只是,还不知道兄长姓名。”
“我叫付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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