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博士。”陈见卿说,“这一点,卡福没有骗您,他当年资助了一支科考队,预备在海上向姜教授求婚,结果真的误打误撞找到了人鱼岛。”
害怕姜岁多想,他立刻道:“请您放心,您和卡福·加西亚没有血缘关系。”
姜岁却出人意料的很冷静,“就算他是我的父亲,我也不会留情。”
陈见卿莞尔。
博士就是这样的人,冷漠而果决,不会为任何事拖累,也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那我的父亲是谁,你们知道么?”姜岁随口问。
他真的就是随意一问,对这个问题是否有回答也不上心。
陈见卿沉默一瞬,忽然看向了阿瑞斯,“或许它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你是那场变故的亲历者,应该比我这个听说者,更接近真相吧?”陈见卿缓缓说:“二十年前在一夜之间杀死了数百头人鱼,以此夺得王座的,现任人鱼族群的王。”
两双眼睛都看向了阿瑞斯。
阿瑞斯:“……”
几秒钟后,阿瑞斯说:“听不懂。”
陈见卿来的匆忙,伤口只是做了应急处理,他擦了把唇角的血迹,道:“阿瑞斯,都到现在了,你还不肯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博士吗?”
阿瑞斯开始抓耳挠腮,姜岁忽然想到什么,捏了捏眉心:“这蠢货不会说人话。”
要是在用人类语言讲故事和挨一刀之间做选择,那么阿瑞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就它那贫瘠的词汇量,根本不可能讲的明白。
姜岁面无表情,手指却蠢蠢欲动,想要直接剖开阿瑞斯的脑袋看看它的脑仁儿到底有多小。
阿瑞斯忽然想到什么,蹭了蹭姜岁的脸颊,在他耳边道:“回来,很快,我。”
它转身要跳进水里,又转回头盯了陈见卿一眼,似乎在衡量他有没有抢走配偶的能力,最后得出的结论大概是废物一个,轻嗤一声后便进了水。
陈见卿:“……”
姜岁就坐在旁边支着下颌看他,他不由得有些紧张,肌肉都绷得很紧,处理过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打湿了纱布,他却完全没有感觉般。
“陈见卿。”姜岁说:“你食指断了,有点丑。”
“……抱歉。”陈见卿抿了下唇角,纤长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我以后会注意不让您看见的。”
姜岁微微偏头:“我觉得你们都很奇怪。”
“阿瑞斯为了救我,断了尾巴,还被我丢在海底地震里,它却一点都不恨我,当人鱼们为此愤怒想要报仇时,它还赶来救我。你为了救我,断了手指,可你也不恨我,还担心吓到我。”
陈见卿笑了笑,道:“这样比较起来的话,我竟然还算是比较幸运的了,您放弃了离开的机会来救我,虽然很任性,但我很高兴。”
姜岁淡声道:“少自作多情,不是为了救你,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瞒着我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陈见卿并不反驳。
当时光线那么昏暗,可他就是看见了博士眼角的泪水,为他而落的眼泪。
但这一点,还是不要告诉博士了,他会生气的。
破水声响,是阿瑞斯回来了,它手里竟然拎着个金属箱子,跟化妆箱差不多的大小,一看就是属于人类的东西。
阿瑞斯将箱子上的水抖了抖,放到姜岁面前,示意他打开看。
这箱子显然是常年泡在海水里的,外面生了一层厚厚的锈,早就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外形颇为精巧漂亮。
姜岁有些疑惑的打开了搭扣,里面当然也进了水,东西不多,都是一些小玩意儿,发绳,钢笔,印章,还有一个笔记本——所幸这个笔记本被用厚厚的保鲜膜缠起来装进密封袋里了,没有被打湿,看见这东西,姜岁的心跳快了两秒,拆开一层又一层的保鲜膜,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那是一个很普通、在便利店里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绿皮笔记本,在姜岁年幼时,家里有很多这种本子,是姜又雪的日记本。
后来姜岁每天会写工作日志,也是受母亲喜欢写日记的影响,只是他的日常乏善可陈,干脆就记录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姜岁皱眉:“这是我母亲的东西?”
阿瑞斯点头。
“你见过她?”
阿瑞斯又摇头。
姜岁慢慢翻开了笔记本。
姜又雪虽然每天都会写日记,但她的日记通常只有一两句话,大部分跟研究有关,偶尔实在是没什么写的了,就写写早中午吃的什么东西,前面的内容大多是这样,直到翻到末尾,才出现了不同:
2036年5月28日,晴。
我没想到时隔八年还能再见到卡福·加西亚,他看起来沧桑许多,大概婚姻生活不是很顺利,他已经变成了我完全不认识的样子,之前那个追求艺术充满了各种奇思妙想的青年已经变成了如今这个满身铜臭味俗不可耐的商人,按理说到底是我的第一任男友,此刻我应该有无限感叹?不,并没有,为此烦心还不如发愁岁岁挑食的坏毛病。
2035年6月1日,晴。
今天准备带岁岁去游乐园——他说别的小孩子考了第一名都有奖励,好吧,我尊重他的想法,为此我特意请了一天假,虽然我完全不明白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玩儿的。不过我还没得及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卡福又来找我了,他邀请我担任科考小队的队长,科考船上配备了最新的设备和最精锐的人手,他大概是听说了什么,知道我为了人鱼岛一定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