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东来是混书铺的,消息自然也很灵通的。
“故此我今日来,明天是肯定没空。”
张斐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句,又问道:“你们准备的怎么样?”
“啊?”
侯东来似乎还未回过神来,点点头道:“在……在准备了,但是那活字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弄成的。”
张斐道:“这我知道,所以我们招收更多的工匠,现在人招的怎么样?”
侯东来道:“招人也没这么快,目前就招了四个。”
“四个?”
“这已经不少了。”
“……”
张斐道:“你去打听一下,那些小作坊的工匠,一个月可赚多少,不管多少,给他们多一倍的酬劳。”
“多一倍?”侯东来惊讶道。
张斐道:“我等不了这么久。”
侯东来道:“但是……但是这可得不少钱啊!”
张斐道:“只要手艺过关,钱不是问题。”
钱不是问题,那侯东来也就没有问题了。
张斐又掏出几分契约范本递给侯东来,“你让洪师傅他们立刻根据这些文本,制作出凋版来。”
以前那些茶食人,都是一单一单生意做,而计税业务带来的业务是面向所有人的,契约不可能再手写,一切都必须规范起来。
这几日张斐几乎就是在晚上许遵回来之后,谈论一下官司,其余的时间,他都在搞这契约文本。
侯东来接过来一看,顿时一头雾水,“这上面的点点点是啥?”
“什么点点点,这叫做标点符号。”
张斐道:“用来断句,标明用的。”
侯东来却道:“实在是要断句,点一下就可以了,为何点这么多点,你这契约是按字数算钱的么?还有这水纹,又是干啥用的?”
“水纹?”
张斐也懵了,“什么水纹?”
“这不是水纹吗?”侯东来手往契约上一指。
张斐偏头看去,“这叫书名号,还水纹,亏你想得出来。行了行了,让他们先照着上面凋刻,一个点不对,我就扣他们一贯钱。”
“一贯钱?”
“你知不知道,这一字之错,我可能损失上千贯,一贯很多吗?”
“行……行吧。到时我看紧一点就是了。”
侯东来抹着汗道。
随后,张斐又去作坊那边视察了一番,问题还是人手不够,他们在制作活字的同时,还得凋刻一些书籍印版。
因为正版书铺已经拿到苏轼、晏家、王安石的版权,总不能等着活字印刷出来再印。
张斐也是非常大气,表示给他们加工钱。
生产行业,与服务行业不同,如果要追求效率和质量,就必须得往里面狠狠砸钱。
如果你愿意给十倍的工资,996绝逼就是福报,没有人会为此抱怨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抛开工资谈996,那真的是比流氓还无耻一些。
现在事务所那边已经开始盈利,张斐暂时也不缺这点钱,他更追求效率。
在里面待了一个多时辰,将下一阶段的任务安排好之后,张斐便乘坐马车离开了。
“吁……”
行到一半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只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你是张三么?”
张斐掀开车帘来,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马车旁,冲着李四问道。
“我是张三。”
“哦,这是一个大叔让我交给你的。”
那小男孩将一封信递给张斐。
张斐接了过来。
那小男孩便离开了。
张斐拆开一看,童孔骤缩,突然坡口大骂:“我草他马勒戈壁!这些畜生,竟然用这种手段。”
李四见满口文雅之谈,不禁心中一凛:“三哥,出什么事了?”
张斐抬起头来瞧李四了一眼,眉头都皱出了个川字,“去王大学士府。”
龙五没有多问什么,直接架着马车,就改道去往王大学士府。
可行到半路,张斐又道:“先别去了,还是先回家吧。”
回到家里,张斐直接去到许家。
“你不是去书铺那边了吗?”
许芷倩见张斐突然到来,不免感到有些诧异。
张斐道:“出事了。”
“什么事?”许芷倩道。
张斐紧紧握拳:“他们可能绑架了方云。”
第一百四十九章 无话可说
曾有人言道:当利润达到10%时,便有人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而当利润达到300%时,甚至连上绞刑架都毫不畏惧。
这番话是用来形容资本家的。
但其实更适用于政客。
在这番博弈中,所涉及的利益,真的是足以令他们干出丧尽天良,灭绝人性之事来。
……
张斐孤身一人来到北宋,所牵挂的人不多,但方云绝对是最重要的一个,要不是为方云打官司,张斐可能都不会来京城。而在年初时,张斐都还曾托许遵找关系,送了一些钱给方云。
而他却在这个紧要关头,偏偏疏忽了方云,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盯上一个身在登州村妇。
这确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也真是打了他的七寸上面。
许遵在得知此事后,是火速赶回家。
“真是岂有此理!”
许遵看完那封信函后,当即是怒不可遏:“他们怎能使用如此卑鄙的伎俩。”
许芷倩急忙问道:“爹爹,你之前不是有托人照顾阿云么,能否……”
许遵瞧了女儿一眼,叹道:“人家也就是帮忙看着一点,免得她受人欺负,可如这种行为只怕也是防不住的。”
谁人想的到会有人去绑架方云这么一个村妇,安全方面肯定是没有达到那种保护级别。
最多也就是避免左邻右舍欺负方云。
张斐、许芷倩相视一眼,眼中尽是绝望。
这是他们最后的寄托了。
许遵又拿起这封信看了看,疑惑道:“此案前些天才爆出来的,就算他们立刻快马赶去登州,想要赶个来回,也是很难的,会不会故意吓唬你的?”
许芷倩道:“关于这一点,女儿与张三也已经讨论过了,方云只是一个普通村妇,如果没有人时时刻刻保护着方云,那么他们只需派人去,便是十拿九稳,我们现在派人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也许他们是在吓唬人的,但问题在于你敢不敢赌,因为他们绝对是有能力绑架方云的,而且是非常轻松,想要阻止王安石变法的,那绝不是什么普通官员。
“这都怪我啊!没有考虑到方云,真是操他妈的。”
张斐极其懊恼地捶了下桌子。
许遵瞧他一眼,安慰道:“你先别急,既然他们有所求,那暂时是不会伤害的方云的。”
张斐叹道:“这我暂时倒是不担心,毕竟活着的方云才有利用价值,我只是恨自己没有事先想到这一点。之前对方都肯用一万两来贿赂我,而绑架方云的成本可能连一千贯都用不到,我当时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
“这会不会同一拨人?”可说着,许遵自己都是直摇头:“这其中牵扯太多人的利益,只怕也不是那么好查啊!”
他又面露焦虑道:“这明日就要开堂,而根据这封信上所言,是要求你故意输掉这场官司,别说推迟审理,哪怕明日不宣判,方云可能都有危险。”
许芷倩沮丧道:“方才我们也谈到这一点,如果想要救方云,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先瞒着王叔父,故意输掉这场官司,可是这么做的话……”
“是呀!这对王介甫就太不公平了。”
许遵叹了口气。
许芷倩问道:“爹爹,如果这场官司输了,那王叔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吗?”
许遵沉吟少许,“话也不能这么说,到底这只是一场官司,王介甫也并未犯下不可容忍的错误,即便输了,官家肯定还是信任王介甫的,届时王介甫还是能够卷土重来,只不过想要重新收拾人心,可就难了啊!”
张斐猛地一怔,“是呀!输了就输了,这到底只是一场官司,又有什么关系呢?”
许遵忙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后果……”
他话刚出口,张斐突然站起身来,“恩公,你能不能安排我跟王大学士秘密见上一面。”
许遵问道:“你想干什么?”
张斐道:“我要去劝说王大学士放弃这场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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