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家人,晏几道又突然问道:“对了!有一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三郎。”
张斐忙道:“晏先生请说。”
晏几道道:“这父亲的词并非应该属我独有,我应该拿出一些钱来分给兄长们,但我实在是不擅于处理这些事,三郎认为我应该拿多少出来分给兄长?”
张斐想了想,道:“若是从珥笔的角度来看,我认为拿三成出来足以。”
“三成?”晏几道道:“这也太少了一点吧。”
张斐道:“虽说是晏公的诗词集,但其实晏先生的文章占比更大,也是受欢迎的主要原因之一,如果说晏先生拿出三来利润去分给其余兄长,即便对簿公堂,我也能保障晏先生不会输。”
他到底是一个珥笔,他在契约中就写明这个问题,这诗词集的著作人,可不是写得晏殊,而是晏几道。
如果晏几道的家人要打官司,他是绝对不会输的。
“我怎能与兄长对簿公堂。”
晏几道吓得直摇头,虽说北宋这类官司已经是屡见不鲜,因为是有法律规定的,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家族而言,这是决不能发生的,又想了想,道:“你说拿七成出来,分给兄长他们,他们会不会不满?”
张斐挠挠头道:“这这我不知道,但是七成是否多了一点。”
“多么?”
晏几道点点头道:“你都认为多,那哥哥他们应该不会有意见。”
张斐只是微微一笑。
他说得法律问题,晏几道问得却是亲情问题,这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自也不便多说什么。
第四百七十章 尘埃落定
其实在很早之前,张斐就已经拿定注意,一定要将这晏几道从朝廷那边挖过来。
因为正版书铺对于他而言,那是非常重要的。
目前他手中其实就两门买卖,一个正版书铺和一个律师事务所,一个是涉及到舆论,而另一个涉及到司法,这些都是具有影响力的,也可以改变许多事情,甚至于推动国家进步。
而如足球联赛,活字制作作坊,这些可以赚大钱的买卖,他却全都打包交给慈善基金会。
就是因为这些行当就只是纯粹地赚钱,功能性不强,不能在仕途上给他提供太多的帮助,关键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理那么多买卖。
而那律师事务所是他的本职,管理起来比较轻松,但是报刊、书籍可都不是他所擅长的,恰恰还是他的短板,他也需要找一个人帮他管理这些买卖,晏几道是最为合适的。
而要想将晏几道挖过来,首先得体现出他的价值。
这一本价值百文钱书籍,是足以说明许多问题的。
原本这书早就该出了,但是被那免役税搞得是一拖再拖,可是正版书铺一直都在印刷,因为光准备,就达到一年之久,不但有刻板,还是活字印刷版,这产能是非常充足的。
此时正版书铺足足印刷了一万多本。
而且张斐也并没有选择什么饥渴营销的策略,就是非常普通的平售。
然而,仅仅在七日之内,就全部销售一空。
其中利润虽然不是那么夸张,远没有炒卖盐钞那么赚钱,但是影响力却是非常夸张的。
这日上午,司马光、文彦博、吕公著三人慢悠悠地往皇城走去,沿途只见街边的茶肆、酒馆门前,几乎都是三三两两年轻书生围聚在一起,一块品读那本封面比较非常扎眼的晏殊诗词集,更有人激动地朗诵起来。
这绝对是现象级的,没有哪本书能够在坊间获得如此高的关注度,要说王安石他们的文章,最多也就是受到士林的追捧,但绝不会出现这种现象。
乍一看,仿佛这诗词集都成为一本全民级的书籍。
吕公著不禁好奇道:“这晏公的诗词,一直都有人在贩卖,被大众所熟知,为何还会得到如此追捧?不仅仅是坊间的百姓,就连朝中许多官员都对这本书爱不释手。”
文彦博笑道:“不瞒你说,我也都很期待下一本啊!”
“啊?”
吕公著惊讶道:“是吗?”
其实这本书的文笔风格,只能说细腻,但谈不上有多么出彩,以他们的水平,不应该会这样啊。
文彦博点点头道:“其实在这本书中,晏公的诗词只是一个引子,而真正令人感到趣味的乃是晏公的故事。”
司马光也道:“其中有一明一暗两条线,明线则是描述每首词背后的小故事,而暗线则是描述当时的局势和晏公的心理变化。”
文彦博点点头道:“对于百姓而言,可能那一篇篇小故事更吸引人,但是对于我们而言,君实口中的暗线,才是整本书最令人期待的,但是目前这本还只是描述了晏公入仕前后的故事,而晏公中年以后的故事,才是最为精彩的。”
晏几道毕竟是这方面顶级天才,他虽然是第一次写这种体裁,但他却能巧妙地借诗词背后的故事,来描述当时社会的背景。
年轻人可能无法察觉,张斐就没有看出来,但是文彦博他们这些老人,读这本书的时候,脑子里面全是回忆,而且他们知道每一处暗示,意义又是什么。
吕公著回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因为大家都知道,晏殊年轻时也如王安石一样,意气风发,妄图干出一番事业来,但是中年以后,就开始和稀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个转变甚至导致晏殊和富弼这对曾经心心相惜的翁婿也变得是貌合神离。
晏殊内心的这个巨大转变,不仅仅是文彦博对这一点感兴趣,就连王安石也对此非常感兴趣。
因为这在北宋是一个比较常见的现象。
这是非常值得研究的。
临近皇城的小酒馆,吕惠卿见王安石不顾面前的早餐,拿着那本书,仔细阅读着,不禁道:“恩师,这本诗词集有这么好看吗?”
他也看了一些,写得是非常生动有趣,但也仅限于此,他明白坊间百姓为何爱看,但不明白王安石怎么也爱看。
“你现在还年轻,以后你就会知道这本书为何会恁地吸引人。”
王安石呵呵一笑,也不详细解释,转而又道:“我估计以后大多数诗词集都会采取这种体裁,而之前的那种方式将不复存在。”
吕惠卿不禁好奇道:“恩师此话怎讲?”
王安石笑道:“以前想要出诗词集,首先你得作了很多诗词,否则的话,无法印刷成本,故此许多人都是将父子兄弟的词都放在一本里面。而这一本诗词集,远比之前的要厚得多,但是里面却只有十五首诗词。这种体裁是便于成书。
此外,诗词不一定人人能够欣赏,但是故事的话,人人都爱听,人人看得懂,故此会受更多人喜欢,更适用于书籍买卖,若只能卖给咱们官员,那又能赚多少钱。”
吕惠卿突然是灵机一动,问道:“恩师可有想过出这种体裁的书籍?”
王安石摇摇头道:“倒是没有想过。”
吕惠卿道:“我倒是觉得恩师也可以写一本,可以以文章为背景,讲述恩师在各地为官的小故事,从而阐述变法的理念,如此一来,也可以让更多人理解恩师为何要变法,国家所面临的的问题,或许可以争取到更多人的支持。”
王安石听得是眼中一亮,他又想到,为何当初自己的文章抵不过张斐的文章,不就是因为张斐的文章更加通俗易懂,但那到底是文章,而这故事显然要比文章更加吸引人。
这或许是一个更好的宣传方式。
值得考虑啊!
很快,这本晏殊的诗词,就凭借生动的内容和新颖的题材,成为了一本现象级的书籍。
一个已故多年的宰相,再一次成为顶流,不少歌妓都跑来蹭热度,演唱晏殊的词。
这立刻引发了很多士大夫们的羡慕嫉妒,到底文人相轻,谁也不服谁,晏殊又不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他可以,那那我们也可以啊。
但,但是好像这一窝蜂地去跟风,又有失文人的体面。
而就在这时,名士报上面又发表了一篇名为“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文章。
此句是出自宋真宗,本是用于劝学,但是这篇文章却是用来宣传正版,表示知识是无价的,文人用无价的知识获取有限的财富,不但可以令自己获得财富,也可令国人受益,有益于国家发展。
这马屁拍得。
很快!
这篇文章就立刻受到广大文人的肯定。
好!
说得真是太好了!
这也导致近日汴京律师事务所是门庭若市,但去的人,可不再是那些大富商,而是一些士大夫。
他们今儿可不是来找张斐的麻烦,而是来询问版权一事,当初张斐就打了一场关于盗版的官司,当时朝廷就已经出台相关律法,也有人出售版权,但是收获并非是很吸引人,这导致许多文人对此不感兴趣。
这一点点利益是无法打动他们的。
但此一时彼一时,这本现象级的书籍,让他们仿佛发现了一个宝藏,尤其是那些文坛大家的后人,许多人是家道中落,跟晏几道一样,故而也都想效仿。
但是如何操作这版权,他们还都是一知半解,故而前来这里询问。
“各位老先生慢走。”
“免送。”
又送得一波客户出门,张斐不禁是抹了一把汗,只觉喉咙都有些哑了。
“这都已经是第五批了。”范理悄悄走上前来道。
张斐点点头道:“还是的写一篇文章,专门介绍这版权法,免得他们都上门来问,我就是再有准备,也应付不了啊。”
范理道:“其实这方面的利润也不是很多,而且这些老夫子可不是那么好打交道,咱们犯不着这么劳神,何不推给李国忠他们。”
大钱你不赚,这点蝇头小利,你又这么上心。
可这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无论你怎么看,这北宋的优势就是文人,这就没得辩,再加上北宋的文化氛围还是比较自由的,故此张斐认为,只要将这个机器给运转起来,这绝对能够令北宋更上一层楼。
弥补短板是需要的,但同时也要发挥自身的优势。
张斐也希望在离开汴京之前,将这一把火给点燃。
正准备回店里时,忽见晏几道走了过来,张斐又转过身去,拱手道:“晏先生。”
“三郎!范员外!”
晏几道拱手回得一礼,又道:“我今日过来,是有一事想与三郎商量一下。”
“到屋里去说。请。”
“请。”
来到屋内,晏几道便道出自己的来意,“事情是这样的,我有几位好友也希望去正版书铺,参与这书籍的编写。”
“是吗?”张斐惊喜道。
晏几道点点头。
张斐笑道:“这是好事,晏先生自己决定就行。”
晏几道愣了下,道:“我决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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