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见秦逍进入任何一处房舍搜找,倒是从腰间摘下了酒葫芦,仰首饮酒,郎先生心中冷笑,死到临头,这小子还有心情饮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片刻之后,却见秦逍在一处小院门外停下,郎先生脸色微变,快步上前,挡在门前,秦逍已经含笑问道:“先生,不知这是谁的居所?”
“我住在这里。”郎先生眼角微跳,眉头锁起:“难道你要搜找我的住处不成?”
郎先生并非普通的家仆,是甄侯府的重要幕僚,在府中颇有地位,所以有自己独立的院落。
“少公子说过,半个时辰内,侯府每一处角落,我都可以搜找。”秦逍脸上不再有笑容,盯着郎先生的眼睛:“少公子既然允许我在甄侯府搜找,这里自然也是可以任意进出。”指着门上的铁锁道:“还请先生打开门。”
第4章 玉佩
郎先生挡在门前,背负双手,冷笑道:“侯府其他地方你要找寻,我管不着,可是我的居所,断然不会让你进去。”
秦逍微皱眉头,这时后面一群人也跟了上来,秦逍回头瞧见跟来的甄煜江,拱手道:“少公子,你刚说可以在府中任何一处找寻,这里自然也是可以进去的,只是郎先生似乎并不乐意。”不等甄煜江说话,已经抢着向郎先生道:“郎先生,难道你连少公子的吩咐也不理会?”
郎先生嘴角抽动,甄煜江犹豫一下,瞥见一边的韩雨农正盯着自己,终是道:“郎先生,你打开门,让他进去找。”
郎先生脸色难看,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终是取出钥匙,打开了门,秦逍二话不说,抢先进了院子。
院内一排三间,秦逍大步走到正门前,推门而入,中间是厅堂,左右各有一间房,郎先生虽然竭力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但眉宇间却还是显出紧张之色,见到秦逍已经往左首的房间过去,郎先生加快步子率先抢入房内,冷声道:“这是我的书房,有许多重要的书函,你要在这里搜找,最好小心,若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甄侯府饶不了你。”
“先生放心,我只是随意看一看。”秦逍微笑道。
甄煜江和韩雨农前后脚进了书房,让人点上油灯。
书房十分雅致,书桌后面,有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充满书香气,似乎在彰显郎先生的博学。
秦逍四下里看了看,目光却是落在了一幅挂画上。
那是一幅山水图,就挂在书桌对面的墙壁上,画功精湛,山水连天,气势磅礴。
“你可以找了。”郎先生指向书桌,又指了指书架,淡淡道:“秦逍,你最好仔细找,半个时辰一到,若是找不到佛像,你自己知道是什么后果。”
秦逍却根本不理会,看也没有看书桌那边,而是缓步走到那幅山水画前。
郎先生脸色一沉,立刻挡在秦逍身前,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这幅画,画的真好。”秦逍笑道:“是先生画的吗?”
“这是青莲先生的真迹,价值连城。”郎先生挡在秦逍身前:“我劝你最好离它远一点。”
秦逍嘿嘿一笑,已经抬起手,指着那副画道:“先生请让开,我想看看那副画有没有蹊跷。”
“你要找佛像,画里怎能有佛像?”郎先生冷哼一声:“你还真没有资格碰它,滚开。”
“我又不会损坏挂画。”秦逍道。
郎先生怒道:“我说不许碰就不许碰,你……!”
他话声未落,秦逍身子却猛地一矮,极其灵活地闪到郎先生身后,不等郎先生反应过来,已经伸手抓住了那副画的边角,郎先生脸色剧变,失声道:“住手。”想也不想,回身去按住挂画,只听得“刺啦”一声,那副画已经从中被撕开,下半截落到了秦逍的手中。
甄煜江也是变了颜色。
山水图一分为二,挂画背后的墙面便即显露出来,古怪的是,山水图背后却并非整面石墙,有一块木板,秦逍手速极快,猛力一拉,已经将那快木板拉开,木板后面,显出一个暗格。
秦逍抬手往那暗格摸去,郎先生已经反应过来,伸手便要去抓秦逍手腕,却猛地感觉自己手腕一紧,扭头一看,韩雨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探手抓住了他手腕,韩雨农的手就像铁箍一样,郎先生一时动弹不得。
也就是韩雨农这样一阻止,秦逍已经从暗格里取出一件东西,是用锦缎包裹着,迅速打开,回身双手捧着,将那件物事亮在甄煜江面前。
“少公子,幸不辱命。”秦逍往前送了送:“这应该就是灵鹤轩内丢失的御赐佛像。”
锦缎之中,确实是一尊佛像,通体乌黑,而且从佛像身上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香味。
甄煜江嘴角抽动了两下,表情异常丰富,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尴尬,只能道:“这……这佛像怎会在这里?”
秦逍竟然如有神助般在这里找到佛像,韩雨农只觉得匪夷所思,但瞧见御赐佛像真的被找到,也是长出一口气,倒是郎先生瞠目结舌,一时呆若木鸡。
“少公子,佛像既然在此处,是否可以证明孟捕头是被冤枉的?”秦逍道:“少公子说过,鬼灵木佛像只有一尊,整个西陵不可能有第二尊,那么这一尊自然就是从灵鹤轩失窃的佛像。孟捕头没有离开过灵鹤轩,自然不可能有机会将佛像偷偷藏到这里,至于佛像为何会在这里出现……!”微扭头看了郎先生一眼,轻叹道:“这就要问郎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甄煜江虽然霸道无理,但此刻却也还是有些尴尬,只能拉着脸向郎先生问道:“郎……你说,佛像……佛像为何会在这来?”
郎先生额头冷汗直冒,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少公子,都尉府擅长处理盗窃的案子,是否要将此案交给我们侦办?”韩雨农脸色平静,肃然道:“若是侯府其他物事失窃,没有侯府的允许,我们自然不好插手,但这次被盗的是圣人的御赐宝物,非比寻常,背后是否还有其他的阴谋,确实需要调查一番。”
秦逍也在旁道:“少公子,佛像藏在郎先生这里,要么就是郎先生有意设下圈套栽赃陷害孟捕头,要么就是郎先生想要据有佛香。前者构陷官府的衙差,自然要向上禀明,后者则是侯府这位郎先生监守自盗,连累到了孟捕头……!”叹了口气,继续道:“少公子,家贼难防,今天敢偷佛像,明天的胆子就会更大了。”
甄煜江脸色有些发青。
秦逍的话,无疑是在用巴掌抽他的脸。
“秦逍,你找到佛像,确实有功。”甄煜江冷哼一声,抬手指着那副画:“可是你损毁了那副画,该如何赔偿?”
秦逍心下冷笑,知道甄煜江这是有意转变话题。
“不错,少公子,这可是青莲先生的画作。”郎先生本来面如死灰,听到甄煜江追究秦逍毁画之罪,立刻恢复生气,叫道:“青莲先生流传于世的画作凤毛麟角,这一幅山水图价值连城,如今竟然毁在他的手里,绝不能饶过。”
秦逍暗骂无耻,甄煜江却已经大声叫道:“来人,将这小子抓起来,若是无法赔偿这幅画,你出不了这个门。”
韩雨农冷着脸道:“少公子,若非郎先生伸手按住,这幅画也不会损毁,即使真的是秦逍所毁,那也是为了找到佛像。比起这幅画,御赐佛像要重要的多。”
“韩都尉,一码归一码,找佛像是找佛像,可是损毁名画的罪责他必须担着。”甄煜江瞧见鬼手三已经带人冲进来,指着秦逍道:“将他押下去。”
鬼手三欺身上前,探手便要往秦逍抓过去。
“住手!”韩雨农脸色一沉,目光冷厉,已经横身挡住。
今日登门营救孟子墨,韩雨农早已经知道情势凶险,他也早就计划好,若真的在侯府里发生一些什么,自己即使无法活着离开,却也要竭力让秦逍安然离去,如此才能将侯府发生的一切传送出去。
眼见得甄府颠倒是非,要对秦逍发难,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鬼手三等人对韩雨农显然有些忌惮,没敢立时出手。
甄煜江见韩雨农不惜与侯府撕破脸也要护着秦逍,心下诧异,但很快向鬼手三递了个眼色。
鬼手三再不犹豫,一拳照着韩雨农胸口打了过去,劲风呼呼,这一拳的力道十足。
韩雨农却已经身形一闪,躲过这一拳,他身后便是秦逍,鬼手三并不收拳,化拳为抓,直往秦逍衣领抓去。
眼见指尖便要碰到秦逍衣襟,却听到韩雨农低吼一声,竟是抓住了秦逍肩头,将秦逍扯了过去,也躲过了鬼手三这一抓。
这一扯力道不小,秦逍踉跄转了个圈,韩雨农又探手在秦逍胸口一抓,稳住他身形,也便在此时,一件东西从秦逍身上掉落下来,甄煜江瞧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却是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正是此前在来路上,韩雨农交给秦逍的那枚玉佩。
玉佩反面朝上,灯火之下,玉佩上的“生”字十分清晰。
鬼手三抓空,眉头一紧,便要再往秦逍抓去,他手下两人也正要冲上。
“等一下!”忽听甄煜江沉声道,鬼手三一怔,扭头看向甄煜江,却见甄煜江直直看着地上的那枚玉佩,随即上前弯腰捡起,细细看了看,脸色越发难以捉摸。
屋内一阵死寂,片刻之后,才见甄煜江挥手道:“都退下。”
鬼手三不明甄煜江为何在瞬间就变了主意,也不敢违抗,只能带人退了下去。
甄煜江看了秦逍一眼,忽然笑道:“罢了,韩都尉说得对,比起圣人御赐的佛像,一幅画不值一提。秦逍,你今天立了大功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秦逍何等精明,甄煜江在看到玉佩前后,态度瞬间改变,那么这块玉佩当然不简单。
上前从甄煜江手中抢过玉佩,迅速收入怀中。
“少公子,找寻佛像,是为了证明孟捕头的清白。”秦逍面带笑容:“只要少公子相信孟捕头是清白的,便是给小子最大的赏赐。”
甄煜江点头道:“孟捕头确实是清白的,今天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误会。”瞥了郎先生一眼,才向韩雨农笑道:“韩都尉,此事我会向郎先生问明白,也就不劳都尉府费心了。你们既然还没有用饭,就在府里吃了饭再走。”
“不敢叨扰。”韩雨农拱手道:“孟捕头既然是清白的,我也希望事情到此为止。”
甄煜江颔首道:“到此为止。”吩咐道:“来人,放了孟捕头,送韩都尉他们出府。”
韩雨农也不废话,领着秦逍出了门,甄煜江缓步走到门前,盯着秦逍的背影。
“少公子,那枚玉佩……!”郎先生凑近甄煜江身边,压低声音。
甄煜江盯着秦逍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良久之后,甄煜江才冷冷道:“查他!”
第5章 酒葫芦的秘密
韩雨农领着秦逍和孟子墨从甄侯府出来之后,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心头反倒是笼罩着一层阴霾。
他很清楚,虽然将孟子墨安然无恙地带出了甄侯府,但这一切却并非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甄侯府与都尉府的矛盾由来已久,但甄侯府却也没有真正对都尉府动手,双方虽然暗流涌动,面上却没有撕破脸,可是这一次甄煜江设计构陷孟子墨,却反被秦逍揭穿真相,只能让甄侯府恼羞成怒,日后双方的矛盾只能是更加剧烈。
孟子墨当然已经知道从郎申水屋里搜出了佛像,心中恼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能够从甄侯府安然无恙走出来已经是万幸,难道还要与甄侯府继续理论?
韩雨农走在前面,秦逍牵着马跟在身后,走进一条胡同里,韩雨农才回过身,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佛像在那里?”
秦逍知道韩雨农必然会询问,早就做好了准备,道:“我也是赌一把。那佛像既然那般珍贵,甄煜江绝不可能让佛像离开侯府,更不可能损毁,只能是藏在侯府之中。”
“甄侯府那么大,你又如何知道藏在郎申水屋里?”
“既然是御赐宝物,就算藏起来,也不会随意找地方。”秦逍抬手摸摸鼻子,人畜无害笑道:“我猜测那佛像要么是甄煜江自己藏起来,要么交给郎申水暂时收藏,但究竟在谁手里,我也不能确定。我说要搜找甄侯府的时候,瞧见郎申水脸色不对,便猜测佛像很可能在他手中。”
“哦?”韩雨农紧盯着秦逍眼睛:“就算你猜到郎申水藏起佛像,又如何知道他的住处所在?”
“我就是一路走一路看他的反应。”秦逍边走边道:“越是靠近他的住处,他就越慌张,走到他住处的时候,他脸色完全不对,所以我就猜那里是他的住处。”
“当真如此?”
秦逍连连点头:“是这样,是这样。”
孟子墨却已经抬手拍在秦逍肩头,道:“想不到你小子还很机灵,这一次要不是你,还真是大麻烦。”随即皱起眉头,向韩雨农道:“大人,甄侯府给咱们设圈套,心狠手辣,若非秦逍,这次的事情不得善了。甄煜江睚眦必报,这次没有得逞,以后定然还会找机会寻我们的麻烦。”
韩雨农微微颔首:“咱们的人尽量少与甄侯府的人接触。”
“这次是秦逍坏了他们的诡计,他们必定对秦逍恨之入骨。”孟子墨皱眉道:“秦逍,以后定要时时提防,莫要着了甄侯府的道儿。”
韩雨农道:“以后老实呆在甲字监,外面的事情莫要去管,更不要惹是生非,你可听明白了?”
他语气虽然冷峻,但关切之心溢于言表,秦逍心中一暖,点头道:“大人放心,我就老老实实呆在甲字监,不和人生仇。”
“天色很晚了,早些回去吧。”韩雨农冲着秦逍挥挥手,“以后少给老子惹事。”
“不会不会,我一直很乖的。”秦逍嘿嘿一笑,转身要走,却被孟子墨叫住,担心道:“大人,秦逍独自一人,甄侯府会不会……?”
“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韩雨农冷笑一声。
甄侯府确实是甄郡的土皇帝,但终究还是忌惮朝廷,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倒也不敢轻易动弹都尉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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