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长袍人分明是护着麝月,若是长袍人为了麝月对自己出手,自己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但他更加清楚,这时候如果转头就跑,也无济于事。
如果船上的大宗师真要杀自己,自己根本逃不脱他的手掌心,眼瞅着那宫船渐渐驶来,澹台悬夜额头冷汗直冒,就连后背也是发寒。
宫船距岸边尚有一段距离,便瞧见那长袍人双手背负身后,身形已经从船头轻飘飘跃下,随即脚踏水面,非但如履平地,而且速度宛若鬼魅,只是片刻之间,就已经率先登岸,落在了澹台悬夜面前。
澹台悬夜身体僵直,见到对方抬头,虽然没有摘下斗篷,但面貌已经看得清楚。
“大天师!”
澹台悬夜行伍出身,身板挺直,但此刻却是向大天师袁凤镜微微弯身。
袁凤镜凝视澹台悬夜,自然看到澹台悬夜额头渗出的冷汗。
“我现在便可以将你毙于掌下!”袁凤镜平静道。
澹台悬夜点头道:“是,晚辈也绝无还手之力。”
“不过我不会杀你。”袁凤镜道:“袭杀道尊之前,你在我门外所言,我还记得。”
澹台悬夜看着袁凤镜道:“那夜晚辈冒死直言,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大天师惩处。”
“澹台悬夜,你和她是同类人。”袁凤镜平静道:“那夜你所言,让我确实生出私念,放任你所为。”
澹台悬夜向紫云岛方向望了一眼,轻声道:“难道她……并不愿意跟随大天师离去?”
袁凤镜神色平和,只是道:“我要离宫,你该送我一程!”
澹台悬夜一怔,显然很意外:“大天师,你……你要离开京都?”
“我让你送我一程,不是走不出这京都。”袁凤镜淡淡道:“只是修道多年,不想杀生太众。”
澹台悬夜拱手道:“晚辈明白。大天师宅道心仁厚,晚辈自当亲自恭送天师出京!”
袁凤镜却不再多言,那艘宫船也已经靠近岸边,待得麝月和长孙媚儿从宫船下来,澹台悬夜微皱眉头,却还是向麝月恭敬一礼。
麝月凤目带着厉色,看向袁凤镜,道:“你为何不杀他?”
袁凤镜却没有回答,只是向澹台悬夜道:“带路!”
澹台悬夜根本不废话,转身就走,在前带路,袁凤镜看了麝月一眼,也不多说,跟在后面,麝月和长孙媚儿对视一眼,一左一右跟在了袁凤镜身侧。
沿途所过,众多禁军甲士瞧见澹台悬夜出现,都是立刻恭敬行礼,待看到澹台身后几人,都是诧异,但却不敢轻举妄动。
澹台悬夜自始至终没有停下脚步,此刻就像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如今可说是禁宫之主,自然无人敢拦阻,而且经过宫墙朱门之时,早就有人打开大门跪在一边等候经过。
麝月和长孙媚儿毕竟是柔弱女子,不比澹台悬夜和大天师,走到宣微殿附近时,脚力就跟不上。
但两人知道此时的禁宫对她们来说,就是龙潭虎穴,虽然有袁凤镜这位大天师护卫,但皇城有数千禁军,京都城内还有已经被澹台悬夜掌控的武卫营,城外更有神策军,可是是重重关卡,所以必须尽快离开。
大宗师虽然在人间如同神祗一般的存在,但若是被千军万马围困,那也断然没有活命的道理。
所以只要身在京畿,就始终存在风险。
麝月此时也明白,袁凤镜此时要杀澹台悬夜,那是举手之间的事情。
但京都到处都是澹台悬夜的党羽,而且把控兵权的俱都是澹台悬夜的心腹。
一旦澹台悬夜被杀,这些人自然不可能俯首,反倒是再无顾忌,定会围杀袁凤镜。
此时利用澹台悬夜作为人质出京,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麝月觉得,袁凤镜大可以控制澹台悬夜,在不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趁夜离开。
但袁凤镜却并不掩饰,而是光明正大地一步步离开禁宫。
麝月心知这自然是袁凤镜心中有傲气,身为御天台大天师,更是一代大宗师,并不愿意挟持澹台悬夜偷偷摸摸离开。
袁凤镜显然也意识到麝月二人跟不上脚力,停下脚步。
前面的澹台悬夜却很老实地也停下了步子。
“备车!”
袁凤镜淡淡道。
澹台悬夜看向不远处一群禁军,沉声道:“备车!”
禁军们并不犹豫,立刻有人赶紧去备车。
“大……大天师!”麝月犹豫一下,并无称呼袁凤镜为父亲,但语气带着恳求:“你……你能不能带长宁一起离宫?”
今日得知自己的身世,虽然震惊不已,但麝月心中清楚,这匪夷所思的身世,十有八九是真,否则袁凤镜不可能拼着性命要护送自己离开京都。
如果自己是袁凤镜的血脉,那与长宁就只是同母异父的姐妹,长宁才是真正的李氏皇族血脉。
虽然自己并非李家血脉,但长宁终究是自己的妹妹,而且姐妹情深,麝月实在不愿意独留长宁在这龙潭虎穴之中。
袁凤镜却是问道:“李家的事情,你还想过问?”
“长宁什么状况,你很清楚。”麝月道:“我不能留她一个人在宫里。”
“我若不答应呢?”
麝月咬了一下朱唇,语气坚定道:“你不救,我自己去救!”
袁凤镜淡然一笑,叹道:“你是猜准了我不会让你失望。不过就算如此,你也和她大不相同。”
麝月知道袁凤镜口中的“她”自然是指圣人。
袁凤镜为了圣人,待在深宫二十年,由此可见对圣人也是情根深种。
但今日能够再无眷恋,可见对圣人已经是绝望至极。
“那……那你答允了?”麝月急问道。
袁凤镜柔声道:“你不必多想,跟我走就好!”
麝月还待再言,但想了一下,终究没有再说话。
在宫中备车,其实也不算太难的事情,宫中贵人们有时候在宫内往来,也有不少是乘坐精致的宫车,禁军并没有花太长时间,就找来了一辆宫车,拉车的是一匹白马,乃是皇家御马苑蓄养的良驹。
车厢虽然不算宽,甚至有些窄小,但坐上三四人倒也不成问题。
麝月和长孙媚儿进了车厢,袁凤镜足下一点,已经长身而起,落在了马车顶部,他身轻如燕,夜风吹动长袍,极其洒脱。
澹台悬夜抬头看向袁凤镜,见袁凤镜也正看着自己,心中明了,却是走过去,登上车辕头,拉着马缰绳,催马便走,暂时成为马车夫。
他是宫中禁军统领,对宫内的道路自然熟悉无比。
车行粼粼,渐近紫寰门,那是内宫南边出口,出了紫寰门,就是进入前朝。
此时紫寰门处,却是有不少禁军守卫,澹台悬夜尚未靠近,就已经沉声道:“开门!”
禁军听得澹台发令,不敢耽搁,早有人过去打开了宫门,澹台悬夜驾车迅速穿过宫门,从后宫直接进入了前朝。
宫门之外,却是一片空旷的广场。
广场上有众多禁军守卫,却还有一群道士正在等候,不下四五十人,眼瞧见宫车出门,见到站在车顶山背负双手的袁凤镜,众道士已经是纷纷跪倒在地,当先一名年轻的道士高声道:“奉天师令,已经请来长宁公主!”
这说话之人,正是大天师亲传弟子陈逊,在其身后,却有四名女道护着一位宫装女子,正是大唐长宁公主。
第1560章 狠招
澹台悬夜瞧见长宁公主出现,脸色微变。
他此时已经明白,御天台这次却是兵分几路,大天师亲自去了御花园,而另外派人在宫里带出了长宁公主。
虽然长宁公主也被人监视,但相比起麝月公主和圣人,对长宁公主的监视自然没有那么森严。
御天台本就在紫微城内,以御天台的实力,要从宫中带出长宁公主,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澹台悬夜很清楚,这群道士都是御天台的人,其中不乏有众多高手。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大天师打定主意是今晚要离京,所以做了各种安排。
麝月要被大天师带走,澹台悬夜知道这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只要麝月离开京都,到大唐任何一处,都可以竖起一面旗子,立马就成为自己最强大的劲敌。
如今连长宁公主都要被带走,后果自然会更加严重。
但他此刻却偏偏无法反抗,更无法做出围堵大天师的部署。
击杀道尊,那是经过了精心策划,而且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
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人愿意与一位大宗师为敌。
且不说袁凤镜此刻就在自己的身后,随时都有诛杀自己的实力,即使袁凤镜此刻对他没有形成直接威胁,澹台悬夜也不愿意与一位大宗师结下大仇。
大宗师也许无法应对千军万马,但是如果一位大宗师盯住一个人,要取他性命,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和机会杀死一位大宗师,那么就绝不要与他结仇。
“长宁!”麝月已经掀开车窗,已经看到人群中的长宁,惊喜交加,向那边招手道:“快来,快来!”
长宁自然也听出麝月声音,看过来,见到麝月,立刻跑过来,四名道姑立时护在边上,跟了过来。
待得麝月将长宁拉上宫车,澹台悬夜才十分识趣地继续驾车前行。
御天台以陈逊为首的众道士也都是随在宫车后方,队列整齐,随车而行。
宫车出行,大天师袁凤镜立于车顶,驾车的还是澹台悬夜,而且是正大光明出宫,这当然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宫中禁军的将领们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澹台悬夜很可能受到御天台的挟持。
毕竟以澹台悬夜的地位和性情,如果不是被威胁,当然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人驾车。
这些将领们如今都依附于澹台悬夜,身价前程都系于澹台一身,眼见得澹台被挟持,自然是吃惊担心,虽然不敢轻举妄动,但许多人却已经开始调动宫中大批禁军过来。
宫车前行,赶过来的禁军却是越来越多。
一开始只零散百来人在周围,但将近宣政门的时候,四周已经聚集了四五百之众,都是虎视眈眈,却又不敢靠近。
车厢内的麝月从车窗缝隙看到外面的状况,神色凝重。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宫中大道之上,满是甲胄鲜明的禁军将士,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出了宣政门,到得空阔的殿前广场,旭日早已经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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