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朗将,你说辽东军为什么只有那么点人攻打漳河城?”陈芝泰骑着马,与宋世信齐头并进,“消息会不会有错误?”
两人都是魁梧健壮的猛人,相较而言,其实宋世信比陈芝泰更健壮,骑马齐头并进,倒像两尊铁塔一般。
“陈校尉是说情报不准确?”
陈芝泰道:“几百号人就去攻打漳河县城,辽东军是不是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宋世信是皇甫云昭的嫡系部将,在辽东军中那也算得上是能征善战之辈,虽说上次败在秦逍之手,甚至被活捉,但说到底还是轻敌所致。
吃过那次大亏,他现在可是谨慎许多。
比起陈芝泰只知道砍人,宋世信在军略之上那是远远高出陈芝泰,微笑道:“那几百人肯定是精兵。漳河县的城墙低矮,城防薄弱,要打起来,县城还真不好守。辽东那边只派出几百人,应该是担心大动干戈,会让我们察觉,所以兵力越少,才越能对漳河城发起突袭。上次赵校尉带人拿下吉平城,不也是轻骑突进,人数极少?”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陈芝泰咧嘴笑道:“我是担心情报不准确,对方人多势众,我们才两千多号人,到时候就不好打了。”
宋世信道:“陈校尉多虑了。我是辽东军出身,知道他们的伎俩,你放心,咱们的兵马足够打胜仗。”
“那就好。”陈芝泰道:“宋朗将,你手下都是精兵,那肯定是所向披靡。我手下这些人,还没打过多少硬仗,这次我想借机会好好练练他们,不知你是什么意思?”
“皇甫将军有令,陈校尉是这次领兵大将,你说什么,我遵令就是。”宋世信倒是很从容。
陈芝泰道:“我的意思是,杀到漳河城之后,如果他们的兵马真的不多,就让我手下这些人先杀上去,如果打赢了自然更好,若是敌人太顽抗,你的人马再杀上去。”
“陈校尉既然如此安排,自当从命。”
军中为了争夺战功,多少人争破脑袋做先锋,宋世信倒是习以为常。
一百多里地,说远也不远,但说近肯定也不算近。
陈芝泰手下的这些兵士这一年来也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行军打仗倒也不成问题,虽然是急行军,但所有人倒也是体力都跟得上。
不过从顺锦出发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兵马虽然挺进迅速,不过终究有上百里路,那也是不能飞起来,走到傍晚时分,倒也走出了百里来路,距离漳河城也还有几十里地。
陈芝泰手下虽然有三百骑兵,但剩下的一千多人都只能徒步而行,陈芝泰自然不能将那上千人抛下,只带着三百骑冲去漳河城。
“校尉,他们的行军速度很慢,要不要等一等?”有人向陈芝泰道。
陈芝泰安排宋世信的兵马断后,宋世信也是不多说,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带队跟在后面。
先前陈芝泰就感觉宋世信的人马速度慢了不少,不过好在回头还能看到队伍,但此刻天色昏暗,再回头时,后方的宋世信一部人马却已经被丢下了很长一段距离,甚至都难看到对方的人马。
陈芝泰有些着急,他立功心切,恨不得匪盗漳河城杀个痛快,这时候让他停下来等待后军跟上,那可实在是做不到,吩咐道:“派人去告诉宋世信,让他带人速度快些,别在后面磨磨蹭蹭。”
便有传令兵奉命而去。
陈芝泰抬头望向前方,依稀看到远处有一片茂密的森林。
东北山多林密,这种地理环境他是司空见惯。
“你们说那林子里不会有人埋伏吧?”陈芝泰忽然问道。
这倒不是他真的有多小心。
只不过当年他在西陵的时候,干的就是伏击打劫的买卖。
西陵的山林也是众多,他最喜欢的就是埋伏在各条道路边上的丛林之中,就像等候猎物的虎狼般,只等到有路人经过,立刻杀出劫掠。
多年的习惯,让他看到丛林,就会下意识地怀疑是否有人埋伏在里面。
身边几人都是面面相觑。
“还是小心点好。”陈芝泰道:“这是我第一次指挥杀敌,可别搞砸了。”向身边一人吩咐道:“你带两个人快马过去,查探一下,小心驶得万年船。”
那人立刻领着两骑催马上前。
陈芝泰倒也不让队伍停下,继续前行。
走了一段路,这时候看的更加清楚,前方的密林蔓延颇广,是一片大树林,天色昏黑,林中也是黑漆漆一片。
只是方才派出的三骑,一直没有回来。
如果不是从前有过做山贼在山林中埋伏的经历,陈芝泰还真不会防备林中会有埋伏,毕竟他得到的消息是漳河城被敌军袭击,自己要领兵迅速赶到救援,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会想到敌军会在半道上埋伏。
“停下!”陈芝泰望着黑乎乎的山林,竟然感觉到了不安,抬起手臂,大声道:“等一等!”
按理来说,三名斥候骑马侦查,这段距离足够来两个来回,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禀报,陈芝泰还真觉得不对劲,先不急着过去,先等一等那三人回来再说。
“宋世信的人怎么还没跟上来?”先前就已经派人去传过令,让宋世信加快速度,传令兵回来后,也说宋世信答应了,但此刻兀自没有看到宋世信的兵卒跟上,陈芝泰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粗声道:“他在后面搞什么鬼?”
其实他现在心里还真有些忐忑。
虽说他心里狐疑,但还是相信那林子里不可能有敌军埋伏,毕竟辽东军要调动大规模的兵马布下陷阱,皇甫云昭不可能一无所知,辽东那边有兵马进入营平,皇甫云昭肯定会做好防备,不至于如此轻易就派人救援漳河城。
第1596章 纰漏
涂司马此刻就在茂林之中。
他与皇甫云昭商议过后,快马加鞭赶回辽东,将计划向汪兴朝详细禀明。
正如皇甫云昭所料,在汪兴朝召集几名心腹部将商议此事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对皇甫云昭存有怀疑之心,对于皇甫云昭送上的厚礼,都持有疑窦之心。
就连汪兴朝也是犹豫不决。
营平之战后,辽东军损兵折将,而且丢失一郡之地,可说是遭受重创。
皇甫云昭和窦雄等人归附秦逍,更是让辽东震惊。
不过还是有人怀疑,皇甫云昭和窦雄等人降敌,很可能是迫于无奈,假意投敌。
否则这些猛将都投向龙锐军,辽东军的形势已经岌岌可危。
龙锐军刚出关的时候,辽东军上下只是将其当做眼底之屑,只觉得那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甚至用不着辽东军出面,直接由黑山匪就可以将他们逼回关内。
可是这一年来,形势急转直下,许多辽东将领只觉得宛若一场噩梦。
带甲两万控有四郡的辽东军,短短一年间就丢失一半地盘,而且折损了过半兵力,更致命的是,这折损的兵马,并非都是战死沙场,而是投向了龙锐军。
辽东诸将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兵马竟然如此毫无斗志。
涂司马见过皇甫云昭之后,带回去的消息让众人又喜又忧。
欢喜的是如果皇甫云昭果真是诈降,那么现在正是辽东军重新夺回营平的好机会。
谁都知道,龙锐军如果仅仅控有辽西,辽东军还能有机会一较高下,但若是连营平郡也彻底落入龙锐军之手,那么辽东军在这场两军之争中几乎注定会落败。
所以辽东军想要存活下去,营平郡势必要夺回。
皇甫云昭在顺锦城如果能重新竖起辽东军旗,那当然是让辽东诸将大感振奋之事。
但皇甫云昭的计划,却又让不少人心中疑窦,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猫腻。
辽东军在与龙锐军的数次交锋之中,连连落败,兵无斗志,损失的兵马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补充起来。
虽说辽东军已经开始征募青壮,补充兵力,但要训练出真正的可战军士,那绝非一年半载就能够做到,所以辽东军如今所能依靠的只能是那一万人左右的老兵。
如果说在营平丢失之前,辽东军还有进取之心,存有攻克辽西的打算,那么丢失顺锦之后,辽东军上下已经是恐慌一片,许多人都知道辽东军已经失去了主动权,再想扭转局面已经是难上加难。
但皇甫云昭却是一个希望。
皇甫云昭的立场,对辽东军至关重要。
如果皇甫云昭是真的投向龙锐军,铁了心要追随秦逍,那么辽东军几乎再无翻盘的机会,可是只要皇甫云昭重归辽东军,即使扭转局势的希望也不算太大,但却至少还有一搏之力。
皇甫云昭以陈芝泰的两千兵马作为回归辽东军的投名状,如果辽东军不去配合,不予调兵伏击,那么皇甫云昭当然会感觉到辽东军对他的不信任,自然也不敢回归。
所以为了是否出兵,辽东诸将也是好一番争论。
涂司马自然是力主出兵。
本来他与皇甫云昭就有私交,而且皇甫云昭的这次计划如果顺利实施,真的吃掉了陈芝泰这支人马,皇甫云昭固然是立下大功,他涂司马也同样是功劳不小。
汪兴朝赏赐麾下有功将领的时候,倒也是素来慷慨,涂司马知道一旦配合皇甫云昭顺利达成目的,汪兴朝少不得要重赏自己,所以对此计划自然是异常热心。
他在说服辽东诸将的时候,心知要出兵,就必须让诸将放下对皇甫云昭的疑窦之心。
要让众人放下戒心,在涂司马看来并不难,只需要从皇甫云昭的利益上去分析。
皇甫云昭是辽东军中的几位巨头之一,虽然并不热衷于辽东诸将跑马圈地之事,但皇甫家在辽东军的根基太深,影响力太大,本就拥有大片的土地。
汪兴朝虽然对皇甫云昭一直有戒心,甚至利用军中其他派系制衡皇甫系,但却也对皇甫云昭一直笼络,多年来也是时常赏赐土地,所以皇甫家在辽东的良田也是极为丰厚。
而秦逍在辽西施行均田策,从一开始就禁止军中将士占田霸地。
所以皇甫云昭投在秦逍麾下,肯定也不可能赏赐田地。
在辽东诸将的意识中,金银再多,也比不上握有大片的良田。
汪兴朝派出涂司马面见皇甫云昭的时候,就已经向皇甫承诺,会将营平郡交给皇甫云昭,这当然是一份庞大的赏赐,以辽东诸将的思维,皇甫云昭不可能不动心。
涂司马也正是一针见血指出这一点,坚信皇甫云昭不可能放弃这样优厚的条件,而诸将也正因为涂司马这样的说辞,从利益上考虑,也都放下了戒心,觉得皇甫云昭应该不至于放弃如此利益。
汪兴朝在涂司马的劝说下,思虑再三,显然也知道皇甫云昭回归对辽东军意味着什么,错过这次机会,无法接纳皇甫云昭,那么皇甫云昭就无路可走,只能是死心塌地追随秦逍,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皇甫云昭如果不回来,营平郡肯定是拿不回来,更要命的是,皇甫云昭身上可是流淌着辽东军的血液,对辽东军的情况可说是了如指掌。
此人一旦铁了心投入龙锐军,势必成为龙锐军用来打击辽东军的杀手锏,而且皇甫云昭在辽东军中的威望极高,连他都投敌,这对辽东军的士气也将造成致命的打击,也许会让许多人生出辽东军大势已去的想法,如此很可能会导致更多人暗中勾连甚至投向龙锐军。
汪兴朝知道自己只能赌一把。
这位大将军从自己的嫡系之中调出了三千精锐,交由涂司马指挥,配合皇甫云昭的这次计划。
这三千人马当然是精锐中的精锐,无论战斗力还是装备,在辽东军中都是佼佼者。
辽东铁骑也曾是威名远扬,这三千兵马有近半是骑兵,骑兵都是配有甲胄,弓马娴熟,毕竟是汪兴朝的嫡系兵马,也是汪兴朝能够坐镇辽东的根本,如果不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要一口吃下陈芝泰,确保皇甫云昭回归,否则汪兴朝还真不会轻易调动自己的这支嫡系。
虽然涂司马说服了辽东诸将,让大家相信皇甫云昭回归很有诚意,但汪兴朝行事小心,知道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他寻思再三,虽然也觉得皇甫云昭大概率可能想回到辽东军,但没有到那一步,就不能说大局已定。
而他也明白,这中间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要吞掉陈芝泰。
皇甫云昭的计划中,是以漳河县被袭击为借口,必须要调出援兵救援,如此便可将陈芝泰派出,而辽东军这边则是在半道上埋伏,打陈芝泰一个措手不及,继而将之彻底吃掉。
如果陈芝泰确实带兵进入伏击地,那么辽东军迅速出击,以最快的速度将之吞下,一旦达成这样的目标,那么皇甫云昭也就没有退路,就只有回归辽东军一条途径。
道理很简单,陈芝泰是被皇甫云昭派出才中了埋伏,此事过后,不管秦逍的态度如何,龙锐军上下肯定不会再相信皇甫云昭,到时候皇甫云昭肯定也就无法继续待在龙锐军那边。
所以汪兴朝给涂司马的军令也很简单,如果陈芝泰的兵马当真如计划中那般进入了伏击地,那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将陈芝泰所部彻底击垮,这不但是收下了皇甫云昭的厚礼,也让皇甫云昭不可能有退路。
涂司马领兵出发后,为免大张旗鼓引起龙锐军那边的警觉,一直都是昼伏夜出,白天休息,夜里则是连续赶路,在主力向漳河县伏击点挺进之时,就派出了数百骑兵日夜兼程先行赶到漳河县城外,故作声势,却并不攻城,目的就是迫使漳河城派人前往顺锦城求援。
事实上目的也顺利达成,辽东骑兵在城外的动静,让防守薄弱的漳河城立刻派人赶到了顺锦,而涂司马也按照和皇甫云昭商议的计划部署,在赶往漳河城的途中设下了埋伏,只等着陈芝泰进入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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