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比起李承庆的言辞,至少江南军对麝月的言辞更为信任。
李承庆自然看到江南兵眼中显出的杀意,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看着麝月道:“麝月,你可忘记你的母亲是谁?夏侯篡国,你身上流淌着夏侯氏的血脉,终归是母女连心,竟然在此污蔑本王。本王知道,你与秦逍串通一气,想要败坏本王名声,本王岂会让你得逞?”
叶朝轩自然也明白,麝月出现,情势已经不在庆王的完全掌控之中,立刻跟腔道:“我们已经得知,妖后担心天下忠义之士起事,所以才故意派遣麝月前来徐州,假模假样要举兵讨伐夏侯,实际却是让各路豪杰挺身而出。如此一来,天下义士聚集在徐州,妖后便妄想着一网打尽。大家都知道,京都兵马早就集结在豫州,却迟迟没有动作?你们可知道是何缘故?就是想等待更多义士前来徐州。”抬手指着麝月道:“这位公主殿下存心不轨,所以王爷才会将她软禁,就是担心此人与京都兵马里应外合。”
李承庆却已经沉声道:“胡海彪,本王令你立刻将麝月拿下!”
胡海彪跪在地上,听得李承庆吩咐,扭头瞧过去,却没有动弹。
“怎么?胡统领是想追随叛党?”叶朝轩见胡海彪不动弹,冷笑道:“你可莫要后悔。”他语气充满威胁之意,其他人不知内情,但胡海彪自然知道叶朝轩的意思,那分明是要以家眷威胁自己。
秦逍却忽然笑道:“王爷自以为徐州当铺是在你的掌握之中,却不知你是否知道诸位将领的家眷在何处?”
李承庆瞥了秦逍一眼,只听秦逍淡淡道:“你确实在当铺安排了暗枭监视范忠,似乎是将范忠掌握在手中。可是这些年,真正掌理当铺的终究还是范忠。当铺那些人虽然知道大先生的存在,可没有几个见过你的真面目,他们跟随范忠多年,效忠的却还是范忠。你可以监视范忠一人,却无法监视当铺所有的人。”目光逼视着李承庆,冷笑道:“你想从范忠口中逼问沈无愁的下落,你更想知道他究竟将那些家眷转移到何处,只是范忠却没有告诉你一个字,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在哪里。”
李承庆眼角微跳,淡淡道:“所以今日你前来,却是早就留有后手。”
“我又如何敢轻视大先生?”秦逍道:“只不过你以家眷威胁大家,手段实在是有些卑劣,若是李唐列祖列宗知晓,恐怕都会以你为耻。”
便在此刻,却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来:“爹爹,爹爹!”分明是个孩童的声音。
周围诸人都感惊讶,本以为麝月和那丫鬟出来之后,车厢内不会再有别人,谁也没有想到车厢内还有一名孩童。
却见那戴着斗笠的车夫已经伸手进去,从里面牵出一名八九岁大的男童,尔后那车夫领着孩童下了马车,一只手牵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孩童直接带着向胡海彪走过去。
胡海彪看到那孩童,神色惊喜交加,立刻起身,加快步子冲上前,而车夫已经放开手,那孩童跑向胡海彪,欢喜叫道:“爹爹,爹爹!”
胡海彪一把将孩童抱住,眼圈瞬间泛红。
众人此时才明白,这孩童竟然是胡海彪的儿子。
“胡统领,你尽管放心。”那车夫道:“你家中老小十三口人,都已经安置在妥善地方,绝不会有危险。令郎急着要见你,所以带他前来。”
胡海彪抬起头,他蹲在地上,这时候确实看清楚,那车夫竟然生着一张极其美貌的面孔,又听声音悦耳,分明是个女人,有些诧异。
车夫自然是小师姑。
秦逍自知小师姑江湖经验十足,更是独当一面的厉害角色,所以兵分两路,自己吸引李承庆的注意力,而小师姑却趁机行动,先是精心布局,将刺史夫人及其身边的丫鬟挟持在手,然后以刺史夫人为人质,前去麝月的居所。
麝月和媚儿换上衣衫,戴上斗笠,金蝉脱壳,俱都是小师姑一手计划。
“其他将领的家眷也都安全。”小师姑声音娇脆,她故意运气说话,语气虽然平静,但声音却是传开,周围许多人都听得清楚:“李承庆派人囚禁了你们的家眷,想以你们的家眷作为要挟,逼迫你们为他所用。秦将军得知了真相,将你们的家人从他手中救出,都已经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祭祀过后,你们便可以前往与家人团聚。”
小师姑是极为精明之辈,她故意将李承庆挟持家眷两句话咬的极重,那是有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胡海彪眼中划过厉色,向小师姑道:“劳烦姑娘帮忙照顾小犬。”转过身,拔刀出鞘,刀锋指向李承庆,厉声道:“李承庆,想不到你是如此卑劣之徒,竟然以我等家小为人质。兖州营忠于李唐,愿意为复兴李唐赴汤蹈火,可你李承庆却代表不了李唐,我等誓死效忠公主殿下!”
“誓死效忠公主殿下!”兖州营立时有两名将领拔刀出鞘,高声叫喊,三百兖州兵也都是举臂高呼,齐呼效忠公主殿下。
叶朝轩本以为庆王爷部署周密,今日是瓮中捉鳖,谁成想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秦逍那边竟然更为高明,不但救出麝月,甚至诸将的家眷也都在秦逍手中,如此一来,形势急转直下,对李承庆已经是大大不利。
李承庆却还是云淡风轻,盯着胡海彪,冷冷道:“你要追随叛党谋反,本王可容不得你。”身形一展,整个人竟然如同雄鹰一般,从祭台上飘然而起,竟是直扑向祭台下的胡海彪。
胡海彪亲眼见过李承庆击杀汪焯,晓得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握紧手中刀,后退两步,但李承庆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说时迟那时快,一团灰影已经近在眼前。
李承庆右手呈掌,直向胡海彪胸口拍过来,胡海彪虽知李承庆武功了得,但对方的速度如此之快,还是出乎意料,眼眸中显出骇然之色,已经赶到一股浑厚的劲风扑面而至,心知难逃,便要挥刀奋力砍去。
也就在这瞬间,却听得耳边一声嗡响,似乎有一件东西擦着耳边划过,却是一枚暗器直向李承庆面门打过去。
而胡海彪感觉自己的肩头一紧,一只手已经搭在他肩头,向后一扯,胡海彪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向后飞去,但却稳稳当当落地,瞬间便拉开了与李承庆的距离。
周围众人看得清楚,将胡海彪拉开之人正是那车夫,心下都惊骇,暗想这车夫的身手还真是了得,公主殿下身边却是藏龙卧虎。
小师姑见得李承庆出狠手,自然是不会眼见胡海彪死在庆王手底下,将胡海彪救下之后,又是两枚暗器发出,直袭庆王,而庆王虽然年纪不小,但身法却还是灵活,闪动身形,躲了开去。
秦逍见李承庆突然出手,唯恐小师姑不敌,正要跃下祭台,可是脚下只移动一步,就听得耳边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小家伙可别动,老人家出手没轻没重,要是不小心打死了你,那也太可惜了。你不动,老家伙也不动,咱们就这样看好戏如何?”
第1762章 故友相逢
那声音就似乎是贴在耳边,秦逍听得声音,脸色骤变,心下骇然。
以他的实力,莫说有人贴近他,便是有人偷偷摸摸靠近过来,他也能够立时便察觉,绝不至于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让人贴近自己身体十步之遥。
但他此时已经感到,这声音不但就在耳边,说话的人也几乎就贴在自己身后。
普天之下,能够如此悄无声息贴近自己的人物,只能是大宗师。
而且他从对方的声音和说话方式,已经想到了这位大宗师是谁。
毕竟这天底下,达到大宗师实力的高手也就那么寥寥几人,要判断出身后的大宗师是谁,并非难事。
屠夫!
秦逍几乎瞬间就判断出,此时贴在自己身后的大宗师正是屠夫。
第一次见到屠夫是在蓬莱岛,而第一次见到也是最后一次见到。
比起其他几位大宗师,屠夫的行踪更是神秘莫测。
他出现的突然,离开的夜突然。
秦逍记得清楚,屠夫在蓬莱岛出现,是为了替洛月获取岛上的书库,说直白一些,那是要将道尊毕生的珍藏以及天斋武学取走。
不过屠夫本身却是看不上那座书库的珍藏,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秦逍之前就推断过,屠夫欠下的人情债,肯定不是欠了洛月,很可能是李承庆对他有过恩惠,所以屠夫为了偿还李承庆的人情,才会为李承庆办事。
之前也只是推断,但此刻屠夫现身,秦逍便知道自己的判断果然没有错。
台下众人的注意力本来在李承庆的身上,此刻却都移到秦逍那边。
所有人都看到,就在秦逍身后咫尺之遥,站着一名身穿道袍的道士,但谁也不知道那道士是什么时候靠近秦逍。
秦逍当然知道屠夫不是开玩笑,这老家伙善恶难辨,但肯定是个极信守诺言的人,否则也不会因为欠下李承庆的人情债而受到驱使。
“多时不见,屠夫前辈最近可好?”秦逍身体倒是不敢妄动,心知自己虽然是大天境修为,但是在屠夫这位大宗师的绝对实力之下,自己根本不可能有还手之力。
“上次被你们几个小混蛋耍得团团转。”屠夫叹道:“世风日下,现在的年轻人是越来越不知道尊重长辈了。上次你们躲在石室里,老家伙进去不得,不知今日你们可想好躲在什么地方?”
秦逍笑道:“屠夫前辈既然来了,我就是躲在天涯海角,那也是无处可逃啊。”
“这话听着舒坦。”屠夫笑道:“不过你这小家伙倒是狡猾得很,竟然在背后弄出那么多的动作,差点让王爷栽在你手里。”
秦逍叹道:“晚辈听说屠夫前辈游戏人间,从不受人摆布,那是真正的性情中人。却实在想不到,前辈竟然为名利所累,受李承庆摆布驱使,这实在是有辱前辈的名声。”
“放屁。”屠夫道:“老家伙什么时候受名利所累?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老家伙欠了王爷的人情债,承诺为他办三件事还债,这是恩怨分明,你这小混蛋少在这里胡扯,败我名声。”
李承庆此时自然也看到屠夫遏制住秦逍,嘴角泛起笑意,并不与小师姑纠缠,身形一展,跃回祭台,单手背负身后,盯着秦逍笑道:“秦逍,现在你可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诡计都不堪一击。范忠到死都没有供出一个字,他算是硬骨头。他能够为了你不在乎性命,本王确实很好奇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死心塌地。”
秦逍淡淡道:“法子很简单,我以诚待人,而你则是处处算计。”
“其实范忠死不供认,也不是坏事。”李承庆道:“如此本王确实不知道沈无愁和那些家眷的下落。他们都在你的手里,你更会有恃无恐。”瞥了台下一眼,缓缓道:“如果这些人的家眷都在本王手里,你今日恐怕是不敢露面。本王就让他们在你手中,你自恃有他们的家眷在手,今日前来,这些兵马自然能为你所用,所以才有胆量露面。”抚须笑道:“本王有屠夫前辈相助,只要你露面,即使有千军万马,又能如何?”
秦逍叹道:“屠夫前辈,李承庆手段阴险,这样的人品,你也愿意为他驱使?”
“小家伙不要挑拨离间。”屠夫笑道:“一码归一码。今日事了,老家伙和王爷分道扬镳,也就不会再欠他的了。”
秦逍道:“所以他让你办的第三件事,就是要杀我?”
“那倒不一定。”屠夫道:“只要你愿意在所有人面前跪在王爷面前,宣誓效忠王爷,助他复兴李唐,你这条小命自然就能保住。不过男子汉大丈夫,那是要说话算话。你只要宣誓效忠,就必须遵守承诺。老家伙是担保人,要是你日后背叛王爷,老家伙就只能摘下你的人头。”
秦逍笑道:“近墨者黑,屠夫前辈,以前听你的故事,只以为你是个明辨是非豪气干云的大人物,今日一见,实在很失望。你现在越来越像李承庆,行事手段也是颇有些无耻了。”
屠夫却已经抬起手,在秦逍肩头轻拍了一下,秦逍却很快感觉到胸口一阵憋闷,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差点呕吐出来。
“刚刚就说过,年轻人要知道尊敬长者。”屠夫道:“再出言不逊,老家伙可真不客气了。”
小师姑此刻却是死死盯着屠夫,笑道:“屠夫,你一大把年纪了,竟然欺负一个年轻人,无论是因为什么,这段丑事肯定是一直会传下去。我只担心其他几位大宗师再也不屑于你平起平坐了。”
“小丫头,上次在蓬莱岛,老家伙就想狠狠教训你一顿。”屠夫没好气道:“伶牙俐齿,一点规矩都没有。当年你师父看到老家伙,都要客客气气行个礼,你见到老前辈,也不知道跪下行礼。回头老家伙定要好好教教你规矩。”
小师姑笑道:“你见着我师傅,恐怕早就吓跑,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屠夫,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怕我师傅?”
“胡说八道。”屠夫一翻眼睛,道:“老家伙行走天下,从无所惧。”
小师姑叹道:“你也别吹牛。要是我师傅还活着,你怎敢欺负剑谷的人。我师傅要是知道你恃强凌弱,肯定是瞧你不起,别说向你客客气气行礼,只怕还要狠狠打你一顿,让你抱头鼠窜。”
屠夫恼道:“胡说,胡说,老子才不怕他。”
李承庆瞥了小师姑一眼,道:“沐夜姬,听说你是秦逍的师姑,那好的很,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只要当众自废武功,我便饶秦逍一命,你看如何?”
秦逍脸色一沉,道:“李承庆,你真是无耻至极。”
“你一直辱骂本王行事阴险无耻,那本王就顺你的意思,让你看看什么是阴险。”李承庆淡淡道,缓步走到秦逍面前,抬起手,右手呈掌,斜睨小师姑道:“你要不要他活命?”
小师姑眉头锁起,见得李承庆神情阴郁,此刻秦逍一前一后两大高手,其中一个还是大宗师,要杀秦逍,实非难事,冷笑道:“李承庆,你也只会使出要挟逼迫这一手了,你有本事,大可以自己来废我武功,看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什么手段并不重要,只要有用便好。”李承庆道:“对付乱党,什么手段都可以用。沐夜姬,看来你是舍不得自己的一身武功。秦逍,你看看,在你这位师姑的心里,你的性命可及不上她一身修为重要。”
他话声刚落,便听得一个声音极其突兀响起:“蝼蚁尚有贪生之念,王爷当年死里逃生,更该知道性命之重,却缘何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大好河山,你争我夺,古来有之。但所谓天下之至仁者,能合天下之至亲也。天下之至明者,能聚天下之至贤者。仁而明者,天下归心,威震八方。”一声叹息:“王爷以此等挟逼手段以图大业,大违至仁至明之道,岂不愧哉?”
这声音温和之中带着感慨,突然响起,在场所有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四下环顾,一时间却根本不知道声音从何而来。
李承庆面色骤变,屠夫却是陡然扭头,目光犀利,直直盯向台下的那辆马车。
马车车辕处,麝月公主和长孙媚儿依然站在那里,但屠夫的目光却似乎是从两人的身体中间,直接盯住了马车车厢。
“老夫子,想不到你也来了。”屠夫终于开口道:“二十多年不见,你说话还是那个味道,满口仁义道德,我听着就犯困。”
那声音笑道:“屠夫,你乃市井尊者,侠肝义胆,老夫也没有想到你竟然跑到这里来掺和。二十多年不见,老夫也确实很为想念,今日正好带了一坛美酒,故友相逢,不如把酒言欢?”
说话之间,却见得车厢帘子掀开,一人从车厢内缓缓走出来。
那人灰色长衫,头戴布帽,白须飘飘,宛若神仙人物。
第1763章 惊天对决
夫子驾到!
李承庆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看着马车上出现的夫子,目瞪口呆。
那辆马车自然很宽敞,但李承庆从没有想过夫子会从这辆马车之内出现。
他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夫子和麝月在一起,也就是说,对方早就做好了准备。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