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聪也不含糊,抱拳说道:“卑职听令!”
平叛事大,平叛是功!
耿永峰口中的锦衣卫湖广行走麾下和内厂蝉主麾下,如今还真有人潜于长沙府、衡州府。
但地方卫所大军一动,又有人里应外合,局势暂时已经被他们掌控着。
眼见大刀将要挥下,人群之中有几人面面相觑。
其中四人眼里都露出请示之意,但另一人凛然不动。
行走说了,指挥使先去的四川,再到湖广。
现在,骆指挥就在湖广。
这种局势,说不定就是陛下想要的。
那片片钢刀终究是落了下去,突然陷于谋逆乱地的王邦瑞等人授首。
高台上的朱见浚意气风发地喊道:“出兵常德,劝服荣王、华阳郡王!”
常德府虽小,却有两王就藩于此,而华阳郡王更出自四川蜀王一脉。
睿王、吉王、益王、荣王、华阳郡王、蜀王……天下藩王聚于大旗之下的越多,大势越容易偏转。
大明腹地这一乱,有那么容易平定吗?
以湘南、湘西、湘东地势,进可攻、退可守!
而在衡州府内,夏氏终究是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那儿子被穿上了龙袍,簇拥着离开了睿王府去“检阅”衡州卫官兵,选兵点将。
消息已经传到了南昌府,到任不到一月的王守仁毫不犹豫地下令:“南昌卫经瑞州府往袁州,传令袁州卫,在萍乡整军备战,待本督亲至!传令饶州卫、建昌千户所,护送淮王、益王入京。”
江西只用先处理好益王的问题,后背还有严嵩。
王守仁下完了令就从南昌府启程前往东南方的建昌府,益王就藩在赣闽交界的建昌府,他就算要附逆,也是孤立无援。
湖广,骆安在荆州。
所以锦衣卫湖广行走也到了荆州。
骆安以前在兴王府,后来到了京城,这里认识他的人很少。
锦衣卫各地行走更是基本都不露面。
辽王府之外的一处民宅里,骆安看着面前的部下问道:“证据确凿?”
“不会有错。辽王之薨,广元郡王、荆州知府、楚嗣王皆脱不开干系!”
第244章 锦衣卫指挥使之威
“旨意到前,你先继续盯着。”
骆安听完了禀报、见了一个证人、看了一些书信,人就站了起来风风火火地往南面的岳州府赶。
“如今平叛之事为重,我去岳州!”
事涉藩王,虽然他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能暂时做些决定,但重点不在这里。
现在他既然在湖广,作为天子身边极为重要的近臣,骆安得站出来。
既能鼓舞士气,也能让叛军惊疑不定。
毕竟锦衣卫指挥使为什么能这么及时地出现在湖广?
岳州府其实很大。
骆安就算不隐藏自己的身份了,率着跟随他南下的三百锦衣校尉同时出现,从江陵赶往岳州府西面的澧州,正常来说也要三四日。
但此刻锦衣卫指挥使赶路,一路不停,三百精锐气势很强。
从公安县上了岸,那边仓促之间只能给他们备齐五十余匹骏马。
“老十一,你带二十人随我先去澧州。其余人,经华容坐船到龙阳。”
骆安要先去澧州,让那里的华阳郡王不得轻举妄动。
这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郡王。
因为第一代华阳郡王朱悦耀就是因为嫡庶之争而从蜀藩被迁到湖广的。
眼下叛军举旗,其中又牵涉到大位正统。从永乐一直闹到成化年间的华阳郡王一脉,这次的选择将影响不小。
这是因为澧州所处的位置。
整个八百里洞庭,北部的水域都属于岳州府,西南角是常德府,东南角的湘口湖属于长沙府。
湖广布政使司也太大了,岳州府实在是整个湖广地理位置上的心腹之地。因而在整个岳州府,除了衙署在巴陵县的岳州卫,在岳州西部还有九溪卫、永定卫,以及添平、麻寮、安福、澧州四所。再往西与四川交界之处,则是施州卫之下的诸多宣抚司,还有永顺、保靖宣尉司。
湘西地势复杂,诸族杂居。
一旦常德府的荣王、常德卫和澧县的华阳郡王也加入叛军阵营,进而再攻入岳州府西部收拢了那二卫四所,那就能背靠湘西、湘南、湘赣山区,又坐拥洞庭湖畔良田,在河网密布的湘赣之地站稳脚跟了。
骆安一共二十二人五十余匹马,昼夜不停地赶往澧州。
论消息,他在荆州府都知道了,澧州城内的华阳郡王自然更早就知道了。
此时的华阳郡王是第四代了,名为朱宾泟。
他的情况和吉王倒是有点像,嫡子已经早逝,嫡孙朱承爝还在。
历经百余年,澧州的情况是“割澧之半为朱邸”。澧州城内外,王府街、王府井、王府山……各种各样的地名就是华阳郡王在澧州影响力的明证。
澧州也是个交通要地。
东面,长河经安乡县入洞庭湖。北面,驰道直抵枝江;西面,驰道和澧水都可通达石门、慈利二县及岳州西侧二卫三所。南面,驰道则直通常德府治武陵县城,而后转东南可去往益阳县而至长沙府西边的宁乡县。
若要东西夹击长沙府,西线则必须稳住澧州、常德府后方。
澧州知州紧张无比。
澧州千户所的正千户班仲平则很兴奋:“盛州牧,孙阁台和藩台政令虽位置,班某可是已经接到军令了。叛贼必定要收常德卫、辰州卫,侵入岳州府西,进而北攻扼守住大江上游。如今辽王刚薨,若辽藩再有人附逆,则湖广西南尽入敌手。这种情势,怎么不能直接去郡王府让其表忠,捐助粮饷?”
澧州是岳州府的属州,而不是湖广的直隶州。
盛文益这个知州是从五品,略高于知县。
其余藩王封地是正四品知府对藩王,他这里是从五品知州对郡王,可盛文益不敢冒然行事:“还是等公文到了……”
“军情如火,耽搁不得啊!”班仲文憋红了脸,“叛贼既敢举旗,必是蓄谋已久。只要常德卫倒戈,兵锋距我澧州便只百里!九溪卫要东来,还要至少五日!如今早一刻做准备,州城便稳一分!”
他已经率领澧州千户所奉命坚守澧州城,待九溪卫来援。
澧州千户所虽按册需要一千余官兵,如今实际上能战者却只六百余,而且还要分守澧州和洞庭湖畔的门户安乡县。
就靠着这么点人守住两个县城,班仲文需要足够的物资。
华阳郡王府内,朱宾泟连连摇头:“万万不可!你不见那班千户已经率军入城,正在证调民夫休整城防?我郡王府连仪卫司都没有,那班千户立功心切,本王稍露反意,顷刻便被拿办!”
“爷爷,四川高克威谋逆,蜀王必已受陛下猜忌!我华阳郡王一脉出自蜀王,岂能幸免?”他孙子朱承爝却野心勃勃,“如今吉王奉先帝嗣子为储君,仍用正德年号,江西益王必定只能同举大旗。天下藩王勋戚都要入京,爷爷却不必去,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你糊涂!”朱宾泟吓得捂住他的嘴,“仅凭长沙、衡州二卫,他们如何能成事?本王只是郡王,又有什么精兵良臣可以助其成事?”
“人心所向啊……”朱承爝被捂着嘴却仍然唔唔唔地说出来。
朱宾泟手上加了点力,咬牙切齿又急急忙忙地说:“陛下若真猜忌蜀王,我华阳郡王一脉反而有希望回归大宗重新袭封蜀王。既是朱见浚谋逆,澧州必是四战之地!为今之计,反需快快拟文驳斥吉王,捐资助王师平叛。什么人心所向……既已谋逆,拼的便是谁兵强马壮!”
朱承爝还想劝,朱宾泟只吓得命人把他先看守在卧房里,而后就张罗着要怎么去驳斥朱见浚表明立场,另外又让人去准备粮饷军资。
就这么忙碌到快入夜,州城中自已宵禁。
澧州城北,守城士兵比较懈怠一点。
一是因为久未经战,二来叛军若至,应该也是从南面来。
但一阵急促的马蹄让他们紧张起来。
“张弓撘箭,禁闭城门!”
队长紧张地吩咐完之后,就躲在城墙后微微探出头去,大声对前方远处喊道:“来者何人?”
“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指挥使骆安大人在此!城中守将与知州何在?上城墙叙话!”
这个名号顿时震住了这北门值夜守城的队长。
锦衣卫指挥使虽只是正三品,但只对皇帝负责。
现在指挥使居然亲自出现在这里,队长连忙说道:“劳骆指挥稍候,卑职这就去禀报班千总。”
骆安骑在马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城墙。
他眉头紧蹙。
城中人不敢轻易放他入城,他其实也不敢轻易入城。
华阳郡王如何,澧州千户所如何,如今都不能完全确定立场。
镇远侯是派了人到岳州府,但之前都是在洞庭湖以东的巴陵县处理岳州卫的事,而且那也是朱见浚谋逆之前。
现在这澧州千户所和常德卫是什么态度,骆安只想着路途中所收到的新情报:长沙卫和衡州卫之所以这么大的胆子,是因为唐培宇、蒲子通这两个指挥使之前一个在岳州卫呆过,一个在常德卫呆过,都与洞庭湖畔筑堤围垸的田土及卫所诸多利益牵连太深。
藩王勋戚入京之日越来越近,洞庭湖畔,这一摊利益因为顾仕隆的搅动而成为了导火索。
思索间,城头火光大亮,上来了一个身穿甲胄的壮汉。
“可是骆指挥当面?”
听到声音传来,骆安双腿夹了夹,拉着缰绳缓缓上前了一些,但停在稍安全的距离之外:“正是本指挥,你是澧州千户所的班仲文千户?”
“卑职正是。骆指挥见谅,卑职不认得骆指挥,知州盛文益也在此,不知可用符牌验明正身?”
骆安闻言挥了挥手,身后又一人骑着马缓缓走上前来,从怀中拿出了一枚令牌交给他。
“陛下钦赐令牌和本指挥牙牌俱在,劳盛知州与班千户持牙牌虎符出城验明身份,接旨听令。”
从鱼符到龟符,再到大明所用的牙牌虎符,这些就是官员们的身份证件。文官牙牌由吏部制作,武官虎符由兵部制作。
这虎符,既是身份证明,也是调动、指挥军队的凭证。
现在骆安要他们两人出城验明身份,班仲文和盛文益却有些犹豫。
万一不是正主呢?万一是叛军伪造的玩意,骗他们出城之后将此刻澧州城内文武首官都先拿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