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怪物体上,一抹白色亮得刺眼。
身着白裙的艾瑞娅,惨白着脸,虚弱地看过去,她的左手手腕上缠绕着黑色的腕足,腕足之间的鲜红是那般显眼。
这一刻竟是一种诡谲般的美。
她眉眼里的生气所剩无几,远处的芙依未能看清,只揣着愤怒、质问。
艾瑞娅收回眼,尽量抬高了声音回答道:“我发过誓,但那是以海王利亚的名义。”
芙依被堵得说不出话,是了,她怎么会不明白了,海巫这一类群体,只信奉海神,只信奉那传闻中的海神!
“可你背弃了克拉克!”她不甘,这是她的国家,她的全部。
“得了,芙依,”艾瑞娅用一种堪称恶劣的语气同她说话,“我们都知道,你根本不在乎克拉克。”
芙依恼羞成怒:“别拿你肮脏的心思揣摩我!”
“是吗?”艾瑞娅不以为然,“蓝可遇险那天,地图可是你拿出来的。”
她以海巫的身份,招他进入军团的当天,她以公主的身份,怂恿他逃走。
芙依比她还想逃离克拉克的控制。
否则,也不会来到岸上后,就这么快地融入德克里亚。
芙依没想到她会提这件事,脸一红,僵硬地反驳:“我不是……可你是克拉克的海巫……”
“先有海巫,再有的克拉克,”艾瑞娅不假思索,说得狠绝,“芙依,别再像个孩子一样。”
“我想不明白!”芙依赌气大喊,“是你说的,一切行事都需要理由。”
达拉遇上还是渔夫的圣莱纳斯,为了圣莱纳斯背弃了阿克苏,又为了圣莱纳斯和她的未来,谋杀了克拉克的一位海巫,用秘法夺走了预言的能力。
那么,艾瑞娅又能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预言吗?”她这样猜测,“告诉我,你在预言里看到了什么?”
她又这样笃定。
可艾瑞娅没有言语,不再看她,偏头的那刻,几根腕足立起,将她遮住。
芙依这下是连人都见不到了。
黑色肉团愈渐庞大,她有些害怕,距离上一次动荡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下一次动手,也许就是海怪彻底被唤醒的时候。
她思索着下一步的办法。
几道风声擦耳而过,立起的腕足被削断,芙依抬眸,没看见任何一道人影。
无声、无息、无影,是罗伦萨!
芙依立即向身后看去,她的父亲——多玛·克拉克,被德罗精兵包围着,站在海面上,左手未持一物。
“三叉戟……”她的眼眶蓄满了泪。
三叉戟是权利的象征,失去了三叉戟的国王,只能靠血脉下达最后一道命令。
而这次命令之后,克拉克的所有侍仆、卫兵将会获得自由。
多玛已经瞧见了一切,他对芙依伸出一只手,笑着说道:“芙依,对属于你的精兵,来下达你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命令吧。”
与此同时,与教廷余下的吟诵师谈判失败的费利佩跨上了战马,他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成了那四成的概率。
此刻,他接受了那四成,从腰间拔出长剑直指长空,对万千的骑士、士兵大喊:“誓死守卫国家!誓死守卫德克里亚!”
“誓死守卫国家!誓死守卫德克里亚!”
混沌的意识中,修格斯恢复了一点儿意识,他最先感受到的,便是死死缠住艾瑞娅手腕不放的那根腕足。
源源不断的力量涌进来,他慌了神,想要抽回。
可那根柔软的触手却像是在她的手上生了根,生出了独立的思想,完全不受控制。
“艾瑞娅。”修格斯沉了声。
黑发的少女在他的包围里抬起了头,她似乎很累,蹒跚地上前,将脑袋轻轻地搁在了他的黑色□□上,“修格斯。”
“我在。”他动起了其他触手,去拉扯那根固执的腕足,“你做了什么打算?”
他能感知到,他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杀了不少人。
最先死的,就是克拉克的侍女长,他从艾瑞娅的血液里感受到了她的愤怒,他不受控制地毁了那个地方。
艾瑞娅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抬起另一只手,拍拍他,叫他停住其他触手的动作。
她的指尖擦过晶体,说得认真:“修格斯,罗伦萨来了,你要杀掉他们。”
“然后呢?”他的行动力之高,周边的肃杀感瞬间消失。
几具人鱼的尸体从不知名的地方落下,挡在逃亡的人面前,又是一阵惊慌马乱的尖叫。
“然后,芙依会下达最后一道命令。”
海边的德罗准备就绪。
“里克会跟着费利佩从后方前来,和芙依汇合,围堵你。”
东边倒塌的宫殿,传来铿锵的利器和马蹄声。
“你呢?”修格斯抓住了重点。
艾瑞娅勾唇,沉静的眸子看着他的晶体,用一只手做了个攥拳、松开的动作。
他还未能理解,四面八方的脚步声将他围住。
也在这是,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禁制……解除了。
失去的记忆公平地在二十八颗大脑里浮现,他浑身疼痛,暴虐难忍。
“艾瑞娅……”
他轻唤,却见本被腕足纠缠的黑发少女,眨眼间就化作了泡沫,一如她用鲜血为达拉制造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