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提今天毕业典礼上的事,走在小道上,沉默不语。
夜幕降下来。
夏季燥热,只有竹林里一片阴凉,偶尔还刮点儿小风。
孟轲用树枝翻动了下篝火,把外套搭在了正在无聊滑动手机的林鸠身上。
两人的家长都没打电话来,原因却完全不同。
孟轲喜欢拍照,不分日期、不分时间,为了一张照片出门的次数太多,孟家的人都习惯了,什么都依他,vx上给时不时给他转钱,以防他拍得废寝忘食,把自己饿死过去了。
而林鸠,不论在不在家,林家的人都习惯了无视她的生活,更是不会打电话来。
只要没顶着林家小女儿的名头在外惹事,他们一般不会来搭理她。
孟轲买来的东西,林鸠一口没动,她很饿,生理上的。
但又什么都吃不下。
“林鸠。”
“嗯?”
她刚刚转头,视线还停留在手机上,就冷不丁被人塞了一口福包。
孟轲见她吃下去了,便把竹签向上抬了点,怕戳到她,“好吃吗?”
“嗯。”咸甜味的,里面包的好像是虾肉。
她依旧没有胃口,身子向斜前方偏移了点儿,用调整姿势的方式来避免他的再次投喂。
孟轲笑容淡了点儿,也没再坚持。
干柴噼里啪啦地响着,看得他眼睛干涩生疼,孟轲揉了揉眼睛,“你还回去吗?”
“……不回去了。”林鸠有点困了,半阖着眼,声音飘渺。
树枝又翻了翻火堆,孟轲又问:“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找院长,陪我一起去申请生源地助学贷款。”提到院长妈妈,林鸠强迫自己打起了精神。
学还是要上的,她有把握考上南大,南大的中文系比京大差了点儿,但也是国内排名第二的高等学府,这是以后她能摆脱林家的最大资本。
握着树枝的手松了点儿,孟轲把树枝放到地上,“好,我明天陪你一起找。”
两人都说得容易,但心里都清楚,真要他们两个刚刚出了学校的孩子去找搬了好多年,也许还改了名字的孤儿院,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过怎么样,都得去找。
找到张院长,林鸠就会高兴了。
孟轲是这样想的。
但他现在就想让林鸠高兴一下。
他举起胸前吊着的单反,孟家什么都给他最好的,几万的单反他有好几个,不知道为什么,只有e这一款,他用来给林鸠拍照最顺手。
“我给你拍张照吧。”
从十岁的孟轲拿到自己的第一台相机起,他就开始用拍照的方式哄林鸠开心了。
他不清楚林鸠喜欢照相的具体原因,只知道给她拍照那天,是她到林家后,笑得最灿烂的一次,他就记住了这个方法。
和之前一样,在这件事上,林鸠没有拒绝。
“好。”
竹林有些暗,孟轲指挥着,让她调整位置,意图借火堆拍一张最有意境的照片。
“向左一点。”
“这里吗?”
“对,再稍微前进一点。”
“这里?”
“对对,就这样,笑一下。”
不用一些口令,单单用这一句话,就能让林鸠绽放出最富感染力的笑容。
孟轲记得很清楚。
她笑的瞬间,左边的嘴角上方几毫米处,会慢慢凹陷,出现一个小窝,嘴角上扬的弧度不会太大,但颧骨能将她脸上的雀斑往上抬不少,把它们变成林鸠脸上的主角。
国内的审美不喜欢脸上有雀斑,但林鸠脸上的雀斑却是点睛之笔。
火堆上,拥有雀斑的林鸠,就像是被相机捕捉到的一只精灵,绕着火堆跳舞,不经意间被他抓拍。
孟轲能成为世界著名摄影师victor的徒弟,不单单是靠家里的财力,还有他的想象力。
脑海中的奇幻画面,能被他用一张张胶卷直白地呈现出来。
哪怕胶卷上的人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能引起观赏者的无限遐想。
闪光灯闪烁,快门声急速而驰。
孟轲放下单反,刚要开口,前面的人已经不站在原地了。
他低头看向相机页面,火堆旁,少女的笑容不在里面。
“林鸠!”他意识到不对,站在原地大喊。
但没有人回应。
“林鸠!”
声音在竹林里回荡,还是没有人应答。
他往里面跑,一边找,一边叫着她的名字。
金沙儿童院后面的竹林不大,没一会儿就跑完了。
他没有看见一个人影,就像今晚来这里的只有他一样,但野餐布和背包又在提醒他。
他弄丢了林鸠。
纯白色的空间内,飘浮着不少封面上没有书名的书籍。
林鸠扶着摔疼的膝盖站起身来,有点泛红,但好在没有擦破皮。
她的背包并没有跟着她一起摔进来。
如果是受伤或者骨折,她暂时没有办法医治。
她抬首望去,这个空间像是能无限延伸,看得见的地方全是较大的书架,里面塞满了书。
林鸠试着叫了声孟轲的名字,没有收到回答,她便不再继续叫了。
很显然这里,是跟秘密基地完全不同的地方。
她隐约听到了钟表跑表的声音,顺着声音走去,她看见一个迟暮的老人,正在给一个很大的钟调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