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椅到墙上的扶手,高度全是按孩子的身高设计的,每一处都体现了院长的用心。
鲜艳的漆色颜色逐渐加深,墙上的贴纸晃动起来,揭落一角从墙上掉下。
顷刻之间浓烟大起,墙壁竟喷出了火焰。
屋子中央的邢嫒捂着嘴,胸腔强烈起伏着。
一阵冷汗过后,她终于清醒过来,喘了口气。
幻觉也在此刻尽数消失。
现在她回来了,大火还没有出现,她能救下张院长,救下这些孩子!
邢嫒撑着发抖的腿站起来,走到墙边,看上面的挂历。
大火发生在章明去世的一个月后。
现在章明还活着,按日历上圈的日期看,基金会的人也还没有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大火烧起来的原因她记不太清了。
按后来的报道来看,似乎是这栋房子的线路老化,半夜二楼才起了大火。
孩子们平日里都睡在二楼,只有章明身体不便,一直住在一楼。
张院长为了照顾他,平日里也住在一楼,二楼由新来的老师照看着。
既然有老师,那天夜里,怎么会一个孩子都跑不出来?
邢嫒在屋子里转悠着,把每个有电线的地方都看了一遍。
她想了想,当务之急还是得让院长意识到换电路的事,从源头解决问题。
考虑清楚后,邢嫒照例从窗户翻了出去,决定在儿童院附近找间旅馆先住着,换电路前,先监视着儿童院的情况。
孩子们的笑声从前院传到后面来,她驻足听了会儿,便跳墙离开了。
基金会批下钱需要时间,儿童院拿到这笔钱的时候,章明的病已经无法治疗了,只能用药物缓解痛苦。
既然都回来这么早了,不如让基金会的人提早过来,先把章明的病治好。
邢嫒找到暂住的地方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一切。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基金会的钱按时批了下来,章明的病情在专家的手里得到了控制。
不过小孩儿失去了他的头发,没日没夜地盯着镜子唉声叹气。
“嘲笑别人是不对的哦。”
小孩儿幽幽地开口,视线已经盯住了窗边的邢嫒。
逃不掉的邢嫒只能送上自己的礼物,是一本童话书。
不过与其他童话书不同的是,每一篇故事的结尾后,都有一个空白栏,那个地方可以让小朋友写自己想要的结局。
基金会额外出了钱,章明很快就能拥有能动的假肢了,提笔写字也是迟早的事。
她希望章明能喜欢这个礼物。
邢嫒有些忐忑地问出口:“……你喜欢它吗?”
“喜欢,谢谢你。”小孩儿盯着封面上的狐狸,两眼放光。
邢嫒满足了,转身要走,又听见身后的小孩儿问:“你来,就是为了送礼物的吗?”
是为了救你们。
但她不能说,于是便转身,露出一个笑来,“对啊。”
章明盯着她看了会儿,“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邢嫒在窗边弯腰,趴在窗台上,“可我就是来给你们送礼物的。”如果新生也算的话。
“那你带支花走吧。”章明看向窗边的花盆,示意她摘一朵,“妈妈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有礼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想再有坏的代价了,你就拿支花走吧。”
花盆里的花五颜六色,不是名贵的品种,却看起来生命力顽强。
她没挑选,指着其中的一朵紫色问:“我可以带走它吗?”
“可以哟。”
邢嫒摘下它,将它别进了发圈里。
以前她和林鸠一起帮章明养花的时候,就选好了颜色。
现在她终于带走了她的童年。
紫色的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跳动。
同样会跳动的,还有火焰。
惊醒的邢嫒在街上大声叫唤着,希望能叫来救火的人。
但是十几年前的今天这片区域正好停水,围观的人只能看着,拨打了消防电话。
消防车来的路上,也同以前一样,遇上了违规停车。
开到这里的时候,房子已经快烧没了。
“……不可能,不可能……”
邢嫒跌坐在地上,喧哗充斥在耳边。
担架送出来一个又一个孩子,失去头发的章明死在了大火里。
“明明已经换了电路……”
她看见跌跌撞撞跑过来的老师,冲上前质问她,“你去哪儿了?你今天晚上去哪儿了?!”
老师只掩面哭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人上来拉开她。
邢嫒看不见,自己的手已经穿过了老师的肩膀。
画面同流沙般散开又汇集。
邢嫒站在病床边,看着床上精神恍惚的张玲,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迈开僵硬的腿,走到床边,双手撑在那儿,挡住了所有去路。
床上的人掀开被子,摇晃着走过来。
隔了段距离,视线相汇。
她以为张玲看见了她,正要开口,对面举起的双手便蹭着脸颊穿了过去。
羸弱的身体穿过了邢嫒,向下跌去……
流沙飞逝,再一转,她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邢嫒撞到了抱孩子的女人,被骂“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