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展旌负手而立,他一身玄色衣袍,脸颊削瘦,立在暗处,像是前来勾人性命的阎罗。
何老爷从里面出来,目光落在徐展旌身上,并没有半分惊讶,反倒是疑惑问:“徐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徐展旌不认识何老爷,但何老爷认识徐展旌。
秦舒宁和徐展旌都不知道,当年他们大婚时,何老爷正好在上京办事,因为秦老爷的缘故,迎亲仪仗经过时,何老爷还多看了新郎官几眼。
是以那天在河边时,何老爷一眼就认出了徐展旌。
徐展旌没同他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问:“舒宁在哪儿?”
“徐将军何出此言?”
何老爷一脸疑惑:“舒宁侄女这会儿不是在客栈吗?”
徐展旌目光冰冷看着何老爷。
何老爷不为所动,徐展旌面无表情道:“带上来。”
院外有窸窣的脚步声响起。
何老爷下意识转头,看见被两个士兵押进来的何思安时,脸色瞬间变了。
何思安?!
他怎么会落到徐展旌手里?!
徐展旌问:“何老爷还想再体验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徐展旌!你敢!”
何老爷气急败坏吼了一声。
徐展旌用实际行动告诉何老爷,他敢不敢——利刃出鞘,徐展旌将剑压在何思安的脖颈上,轻轻划了一下,何思安脖颈上顿时渗出一道血珠。
“爹!”何思安拼命挣扎着,向何老爷求救。
押着他的士兵见状,直接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何思安嘭的一声跪下了,那士兵骂骂咧咧道:“老实点!”
何老爷内心煎熬极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谁都不想放弃。
一道短促的冷笑声,打断了何老爷的犹豫。
何老爷转头,就见徐展旌持剑而立,徐展旌讥讽一笑:“倭寇向来言而无信,难不成何老爷还真相信,你的大儿子何思安,眼下好端端在他们手里吗?”
何老爷颊边的肌肉猛地抽动了一下。
他不可置信看着徐展旌:“你——!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何老爷是问我,怎么知道,这个‘何思安’是假冒的?还是怎么知道,真正的何思安,已经死于倭寇之手了?”
“不!我儿他没有死!我还收到过他的书信,我认得,那是他的笔迹,他……”
话说到一半,何老爷蓦的止住,他目光锐利看向徐展旌:“你在套我的话?”
徐展旌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向何老爷。
他冷笑一声:“何思安平素爱做诗做曲,但凡有人求墨宝,他从不吝啬,想要将他的字迹拓印下来,并非难事。”
“不可能!”
何老爷坚决不信,他的大儿子已死于倭寇之手。
他们明明说,只要他将粮银按数给他们,他们就会放了何思安的。而且他还收到了何思安的亲笔书信,他认得,那是何思安的笔迹。
“执迷不悟!”
徐展旌一抬手,有两个士兵,又拖着一个人进来了。
这人面容衣着与潮州人无异,但细看却有所不同,潮州人身形偏高,而这人个子矮,且上身短下身长。
他是倭寇乔装的。
两个士兵将他拖上来。
徐展旌问:“何思安呢?”
长松有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只短短半日,这倭寇已被折磨的求生不能,求死无门,如今听到徐展旌这般问,为求痛快他忙不迭答:“死了,他趁看守不注意自尽了。”
“不可能!”
何老爷面容骤变,他不信。
徐展旌继续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我们将何思安绑走之后,他知道,我们用他来威胁何老爷,他先是闹绝食不肯就犯,后来夜里趁着看守不注意,用腰带上吊死了。”那倭寇被折磨的怕了,不用徐展旌多问,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全说了,“之后,为了能顺利从何家拿到粮银,我们老大便让潜伏在潮州的内应收集何思安的大作,并将他的字迹拓印下来,伪装成书信寄给何老爷,让他相信何思安还活着。”
何思安是何老爷的精神支撑!
这些年,何老爷一直私下助纣为虐,就是因为何思安。
何思安是他们何家的希望。
所以在他被倭寇掳走之后,何老爷让何思平冒充何思安,就是盼着有朝一日,何思安平安归来后,能继续走他的仕途。
可现在,这些话,瞬间击毁了何老爷的希望。
何老爷双膝一软,面如死灰跌跪到了地上。
“爹!”被压着的何思平,立刻冲过去。
徐展旌并未阻拦。
今日并非是他抓住了何思平,而是何思平主动来找他,表示愿意做他的人质换回秦舒宁。
“搜!”徐展旌一面吩咐底下士兵,一面朝后院走。
只是刚走了两步,长松便带着秦舒宁从月拱门外进来了,徐展旌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扶住她:“有没有受伤?”
秦舒宁摇摇头:“我没事,就是不知道,金禾和银穗被带到哪里去了。”
她醒来后,就没看见到金禾银穗了。
“我让人去找她们。”
他们这厢正说着,后院突然传来兵刃交接的声音。徐展旌赶过去时,士兵正将几个何家的下人围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