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入城也好,将士们都可以休息一下,这样看来,慕容垂他们是盘踞在襄阳城了,一时半刻,他们应该不会再出来骚扰其他城池了。”桓伊感叹道。
说到慕容垂,王谧也有话说。
这位在十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令人闻风丧胆的鲜卑名将,在当时人的眼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他很有兴趣了解。
从桓冲看到他就抱头鼠窜的劲头,可以想见,慕容垂必定是勇冠三军的那种大人物。
王谧不由得感叹道:“慕容垂不愧是一代骁勇,有他在,想夺回襄阳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桓伊眼前一黑,好端端的,怎么提起慕容垂了!
头顶一块乌云飘过,桓伊的心情紧跟着就晦暗了。
“慕容垂一向骁勇善战,还颇具头脑,想当年在燕国就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皆是因为燕主昏暗,秦又有宰辅王猛主政,以至于燕国覆灭。”
“实际上,我认为,现在王猛已死,南北两地能够抗衡慕容垂的将军已经不复存在了。”
慕容竟然这样厉害!
形势竟然这样严峻!
桓伊对慕容垂的高评价,让王谧更加紧张,看来,对付此人,不拼死一战是不行的。
为什么要拼死一战?
就让一切按照历史进程发展不香吗?
历史上的淝水之战晋军取胜有很大的偶然性,捡漏属性严重,正所谓时也命也,原本气势汹汹呈现大一统格局的前秦帝国,一朝在淝水失败,旋即便土崩瓦解,速度之快,就连懒得一批的大晋朝廷都没有反应过来。
待到丁零翟氏和慕容氏相继反叛氐秦,北方大乱,晋朝才想起自己的失地问题。
这不是趁火打劫的好机会吗!
趁着中原大乱,东晋接连收复了襄阳、新城、新野、魏兴等多个军事重镇。
而这些城池,原本就是属于东晋的势力范围,它们之中,有的脱离晋的统治,时间还短,例如襄阳。
而有的,被氐秦夺走,竟已经有十几年之久了。
从这些事件发生的顺序也可以看出,严格来讲,东晋能够收复众多城池,完全属于跟在几个反叛前秦的部落后面捡漏,当初可以战胜几个城池的氐秦守军,也并不是东晋的真实实力。
真实的情况是,在苻坚回到长安之后,氐秦就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那些被苻坚留了一条命的部落首领,纷纷举兵,而氐秦所仰仗的符氏一族的力量呢?
很抱歉,并不在长安,就在一年以前,苻坚以锻炼符氏子弟,分封重要郡县,为氐秦镇守军事重镇为由,将许多符氏贵族,包括自己的长子符丕,全都送到了遥远的郡县。
严格说来,苻坚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大毛病,把军事重镇交给自家人,总比交给异姓大将军要放心得多。
这也是有历史原因的,十六国晋时期,南北双方战乱不断,投降敌国的将领实在是多如牛毛。
很多郡守只要敌军一打过来,就立刻竖降旗,还能留在原来的城池里打一仗已经算是猛士了。
更有甚者,敌军一到,夹着尾巴就跑的也大有人在。
苻坚掐指一算,老子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若是交给这些鼠辈,进而被他们交出去,实在不划算。
而符氏贵族虽然不见得和苻坚同心,但至少不至于断送祖宗的基业。
这样的想法固然美好,但是氐秦的朝廷态势根本就不允许苻坚做出这样荒唐的行为。
这一点,苻坚的弟弟符融比他看得清楚多了。而且,符融还谨记着王猛临终时候的告诫。
氐秦现在的状态就是:贼在内,而将在外。
在苻坚的身边,有和他有龙阳之好的慕容冲,有长期蛰伏的名将慕容垂。还有确实对他很忠心,但管教不了儿子的羌族首领姚仲弋。
苻坚的身边,聚集的都是被他征服灭国的各族首领,他在日复一日的吹捧之中,居然会糊涂的以为,这些人全都已经被他治的服服帖帖,不再有反心。
面对着一群咬牙切齿磨刀霍霍的异族首领,苻坚将心腹贵族全都放到外地,简直是让他们弹冠相庆的行为。
即便没有淝水之战,秦军惨败,可以想见,这些异族首领终究也会逮到机会反叛的。
在众多亟待瓜分苻坚地盘的首领之中,慕容垂显然是实力最为强劲的一个。
与阴险的姚苌不同,慕容垂作战一向靠勇猛冲杀和睿智的判断,这让他在当时当地赢得了更多的尊重。
想到前事种种,桓伊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比如叔叔桓冲,便是慕容垂的手下败将之一,以至于多年以来,他只要听到慕容垂的消息,便战旗反向,不敢迎战。”
王谧尴尬笑笑,这可是你主动提的,与我无关。
“桓将军大可不必如此懊丧,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只要我们能打好襄阳一战,以前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第106章 粮食问题
被王谧这样劝说一阵,桓伊的心情倒是好转了不少,王谧继续趁热打铁,笑道:“野王,北府兵加上豫州兵,人数不少,缘江戍里的粮食够吃吗?”
桓伊一愣,惊异的看着王谧。
“稚远为何关心起这件事?”
在桓伊看来,这个问题显然是王谧的能力范围之外,军中粮草是否够用,实际上是个相当细化的问题。
不是主管军事的人,一般都不会在意。
王谧身为随军的文官,虽然也跟着打了几场仗,但北府内通常还是将他视为文臣,对于文臣来说,他只需要关心自己有没有的吃就可以了。
王谧也很好奇,桓伊为何这样的表情,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吗?
“据我所知,缘江戍虽然是个规模比较大的戍所,但是我们这么多支队伍同时进驻,只怕它的存粮不够。”
王谧没想到,对这个问题,桓伊却并不在意。
只见他潇洒一挥手:“王秘书不必担心,肯定够吃!”
王谧无语了。
既然一向谨慎的桓伊都这样说,他似乎也没有什么质疑的必要了。而这时候,段先也向他快步靠近。
与他耳语几句:“小郎,袁飞动手了。”
王谧面无色变,只是微微点头,他与桓伊告别,便跟着段先离去。
“早就知道,这厮会是第一个耐不住寂寞的!”
实际上,对袁飞的行径,王谧早就有预料,虽然刘裕在军中得罪人众多,但若论及所有的仇家之中,素质最低劣,手段最卑劣的,绝对要数袁飞。
“小郎觉得,袁飞的背后,会不会是刘将军指使的?”段先喃喃道。
王谧欣喜的看着他:“段先,你现在的头脑,果然是越来越灵光了。”
段先嘿嘿几声:“都是小郎教育的好。”
马屁也是拍的越来越响亮了!
“这可说不定,袁飞本就厌恶刘裕,可能主动下手,也可能受人指使。”
总而言之一句话,想通过袁飞的行为,抓住刘牢之的把柄是办不到的。
更何况,刘牢之现在是北府大将,打仗能力还是可以的,颇受谢玄的信任。
这样的人,想扳倒,不容易。
“好话坏话都让小郎说了,属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急,扳倒刘牢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事,先护住刘裕才是真的。”
“没想到,他居然会在马鞍上动手脚。”
“看来,这个袁飞虽然惹人厌恶,但是坏心眼还是有一些的。”
原本,王谧让段先寸步不离的保护刘裕,就是提防着有人会对他下黑手。
这种下黑手的方式,或许想给他造成什么意外伤害,或是让他犯错,被惩处之类的。
却没想到,袁飞使用了更加阴险的办法。
甚至可以说,想抓住袁飞的把柄都不容易。
马缰也是有自然的耗损的,若是刘裕真的因为马缰断裂出了事故,到时候,袁飞也大可以推脱是马缰自然老化,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小郎,要我说,还不如把袁飞当场捉住哩,那样他就逃脱不了罪责了。”
段先的埋怨,让王谧也微微动摇了一下。
照理来说,确实这样操作才是正确的步骤,可惜,时机已过,再多说也是无益。
况且,如果当时就抓住袁飞,也不符合王谧让刘裕更加感谢自己的意图。
袁飞是刘牢之的头号狗腿,抓住袁飞就意味着和刘牢之公开闹翻,在淝水之战前,王谧并不想和刘牢之翻脸。
他沉吟片刻,很快就找到了转圜的办法。
“不用着急,此路不通就另寻一条路。”
“什么路?”段先完全想不到,王谧还能有什么新鲜的招数。
王谧眯了眼睛,对着宽阔的草坪笑道:“太简单了,把你的马缰换给刘裕就是了,你不是有多余的吗?”
“你去给刘裕送马缰的时候,顺便把前因后果说清楚,这样,既可以让袁飞的奸计不能得逞,还可以勉强维持关系。”
段先眼前一亮:“小郎,好主意啊!”
“如此这般,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袁飞他们不是等着盼着刘裕倒霉吗?
那就让他等着吧,看看谁先崩溃!
前方的草坪上,大军已经准备妥当,谢玄等人都已跨上战马,微风吹过,旌旗招展。
“真是一派威武雄壮之感!”
“不过,这旗子怎么用上了桓家的?”
王谧也跨上战马,他的喃喃自语,立刻落入到了谢玄的耳朵里,他转向王谧,笑道:“既然我们要向氐秦传递假消息,那就要做好全套准备,挂着北府兵的旗帜进城,若是城里还有氐秦探子,不就被他们洞悉了我们的真实实力?”
王谧大惊:“谢将军睿智,晚辈自愧不如。”
他乖乖行礼,谢玄也很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