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弟弟一向是一肚子的坏水,若是没有想好对策,他绝对不会把王恭他们的禀报告诉他。
毕竟,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天了,而司马曜对此事一无所知,可见,若是司马道子不说,朝堂上的人也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相关各方的保密工作都做得很好,这倒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如果谢安的要求早早的就在朝堂上传开了的话,司马曜的老脸就更没有地方放了。
司马道子嘿嘿一笑,又饮了一盏茶。
“大兄,别忘了,我们是皇族,杀人何必亲自动手,挑动他们世家内斗,不是很好吗?”
“谁和谁斗?”
能借刀杀人当然是最好了,这个道理,司马曜还能不懂?
问题是,他想象不出现阶段能挑动哪一家和谢安互斗。谢安的这一步棋,怎么看,都是冲着司马曜来的。
他这是进一步的控制司马曜,为他谢家的下一代继续铺路。
“当然是和琅琊王氏了!”
在使坏招这方面,司马道子倒是独具眼光,在谢玄的战报之中,他很敏锐的看到了一个名字。
王谧,王稚远。
这个人居然还能斩杀氐秦大将?还是亲手杀了的!
简直是旷世奇闻!
“大兄忘了那琅琊王氏的王稚远了?”
“他在襄阳战场可并不是毫无作为的,谢幼度的战报说的很清楚,是王稚远亲手斩杀了符睿的,这样的果敢无畏,我就从没在哪个世家子弟身上看到过。”
“大兄,这可是个奇人呐!”
司马曜沉沉点头,想到了许多。
襄阳战场上的王谧,确实令人眼前一亮。
对王谧,司马曜也很熟悉,怎么看,他也不像是能操刀杀人的武夫,怎的到了战场上,就这样神勇了?
对王谧的表现,司马曜亦充满了好奇。
“当初,还是阿宁建议,让他去京口探查军情的。”
“一开始,稚远他还很不情愿,推辞不熟军事,难堪大任云云。没想到,初登战场,就能有这般表现,真是令人怀疑,他之前在建康的那种虚弱的模样,是不是全是装的?”
司马道子一拍大腿,特别赞同。
“大兄,这次我们总算是想到一起去了!”
“谢幼度的军报我看了很多遍,反反复复的看,最后只能得出这一个结论,就是王稚远是个深藏不露之人呐。”
“平日里装的谦和有礼,其实,心机一点也不比别人差,甚至还是个文武全才。”
“说不定,他早就盼着能到战场上走一走,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
通了!
全都通了!
“王稚远这厮,肯定是装的!”
“太好了!”
“这就太好了!”
司马曜兴奋的狂叫,那状态,简直和神经有问题的人差不多,司马道子不由得探问道:“大兄,有什么好的?”
这都看不出,司马曜顿时感觉,两相比较,到底还是他比弟弟要聪慧一筹。
“如果王稚远一直都阴藏大志,只不过是形势不允许才一直隐忍的话,他现在锋芒毕露不就说明,他想重新走到朝堂上,与谢家争斗吗?”
“你也知道,自朕登临大宝,琅琊王氏就一直式微,被其他的几个世家压制,也没能涌现有用的人才。”
“现在,若是王谧真的是个可造之材的话,让他把王家挑起来,不是很好吗?”
“他想在朝堂上崛起,必定要想方设法削弱其他世家,尤其是陈郡谢氏的势力。”
“这不正是我们也想做的吗?”
“我们正可以借了王稚远这把刀,去看谢家的大树,吾等只需要坐收渔利即可。”
司马道子很兴奋。
这确实是神来一笔!
第490章 壮士归乡
以王谧的能力,确实可以和谢安周旋,不说是大获全胜了,至少能够让老头子元气大伤。
谢安的年纪也够老的了,只要有人能够和他周旋几年,估计就把他拖没了。
“我看,谢安石的日子不会好过了!”司马道子二话不说就做了这样的判断。
司马曜还有些不解:“你为何这样有信心?”
信心当然有,还是谢安给的。
道子故作高深,笑道:“大兄有所不知,谢安石不只是替谢幼度要了好差事,他还没有给王稚远任何的封赏。”
“只说搁置再议,大兄想一想,这件事若是让野心勃勃的王稚远知道了,他会饶了谢安石吗?”
哦?
还有这样的事?
司马曜深吸了口气,兴奋的搓搓手。
几天没有过问朝政,没想到就会发生这么多微妙的变化。
难道,朝堂真的要乱了?
与很多人想象的不同,如今的大晋朝廷上,以司马曜为首的一些人,他们并不希望朝政一直平稳下去。
他们追求的是变动,是混乱,平稳就意味着一潭死水,毫无变革的可能。
就好像是北府兵,谢家是一朝权在手,就别想夺走。
这样的日子过下去,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把权力抓在手里,司马曜也着急啊!
虽说他还很年轻。
“当然不能!”
“可是,谢安为什么这样做?”
“这不太像是他的作风。”
兴奋过后,司马曜还是恢复了一些理智,谢安一向沉稳,面子上的功夫做得还是很好的。
据他所知,谢安与王谧算不上是关系很好吧,但是也绝对没有矛盾,为何谢安要独独向王谧下手?
“大约就是为了防备琅琊王氏的后起之秀吧。”司马道子推测道。
“也只能这样解释。”司马曜轻轻附和,但心中仍有疑惑。
“既然这件事交给了谢安石,那我们就全都按照他说的做,什么时候他把奏疏送上来,我们就盖上宝印,朝廷的那些非议,让他自己受着去。”
兄弟两的酒盏终于碰到了一起,发出了叮的一声,他们自认为聪明,可以尽收渔翁之利,却不知晓,千般算计,不过是被别人推出去当枪使而已。
谢安的表示确实没错,他确实说过王谧的功劳要再商议,但是这个消息是谁传到司马道子耳朵里的?
是王恭!
王恭会原原本本的将当时的实情全都告诉司马道子吗?
当然不可能了!
傻兮兮还自以为聪明的司马道子不会想到,这个馊主意,明明是谢安石和王恭的共同作品。
每个人都想利用初露锋芒的王谧给对方挖坑,他们很快就会明白,等到万众期待的人物回到建康的时候,该谁跳坑了……
……
半个月后,悬门渡。
人分先后,事分缓急,归心似箭的北府兵,乘着大胜的兴奋愉悦,快马加鞭脚步不停,只用了半个月就从襄阳城奔回了京口。
很多人会吹嘘,也不是很快嘛,速度一般般。
但是他们却忘记了,北府大军它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也不是一万人,是十万大军!
那是浩浩荡荡,气势恢宏的一支大军!
从调动,再到行进当中保证每个士兵都能不掉队,一日两餐,医疗救护,日常休息,都需要耽误时间。
半个月哪里够用?
而现在,就在距离京口二十里路的旷野之间,北府兵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达了这里!
再过不久,所有的北府大军都会向着这个方向集结而来,持续时间不会超过一天!
最迟天黑之前就能全都到齐!
“寄奴!”
“我们终于回来了!”
“我们终于活着回来了!”
檀凭之纵马上前,追上了刘裕,他近乡情怯,他瞻望着这一片熟悉的土地,他早已将京口当做了自己的家乡。
慷慨激昂!
壮士归乡!
能挤进先头部队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京口土著,正是回家的强烈冲动驱使着他们,比一般的士兵脚程更快,步步争先。
当他们终于在这片旷野中停下脚步的时候,很多人都控制不住激昂的情绪,扑通跪下。
眼泪夺眶而出,哀嚎声遍野。
这不是痛苦的哭声,也不是悲伤的嚎叫,而是激动,是劫后余生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