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蠲免了封赏?
总不至于是招来了杀身之祸,若是那般,王谧哪里还能回来,早就被关到天牢里去了。
在众人疑惑又关注的眼光之下,王谧坦然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在那里,新妇谢明慧还在等着他。
和很多人一样,听说宫里来了人要召见王稚远,谢明慧虽然有些担忧,但是也并没有太着急。
对于王谧这样的能臣来说,朝廷频繁召见,完全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等到看到王谧那阴沉的脸色,谢明慧才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稚远,太后娘娘为难你了?还是那王阿宁……”
这都不需要王谧自己表白了,娘子已经把罪魁祸首都点出来了。
王贞英是不会为难王谧的,这些日子以来,每每进宫面见太后,回到家中,王谧总是要说些好话。
可见,王贞英对他还是很器重的,没有闹僵的必要。
与妹妹相反,哥哥的形象就没有那么美好了。
身为王谧的老朋友,王恭对他的敌意是显而易见的,而且,还阴招频频。
总是隔三差五的搞事,挑衅,明明对大晋有功的人是王谧,可是王恭却总像是对待罪臣一样的对待王谧。
王谧总是说可以容忍,为了更高远的目标嘛,当下的这一点点委屈,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是,任何人都是一样。
让一、让二、不能让三。
能够让好脾气的夫君如此沉闷的,除了那王恭,八成也没有别人了。
“娘子怎么知道,又是王阿宁?”
看到谢明慧明媚的笑脸,就算是再重的阴云也能驱散些些,王谧终于又笑了。
谢明慧一喜,就把他拉到了桌边坐好。
亲自端来了茶水。
“到底怎么回事?”
“我家郎君一向是天雷顶在头上也依然气定神闲的,什么事能把你愁成这样?”
“你也看出我是发愁?”
谢明慧恬然一笑:“那有什么看不出的,我可是你的娘子,老实说,自从我们成婚之后,家里发生了许多大事,刚刚解决了吧,你又奔赴邺城,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留给你我单独相处的时间,确实是不多。”“但是,时间虽少,也不妨碍我们的真心。”
“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你,所以,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注意着,如果你也说我猜得对,那就说明,我们两个是心贴着心的,我很欣慰啊!”“我也一样。”王谧附和道。
谢明慧嗤了一声,露出讥笑:“我才不相信。”
这是肯定的,王谧也承认。
这些日子以来,确切的说,是自从他们成婚以来,王谧对妻子的关心都很不够。
至少是没有表现出来。
“娘子这就是在怪我了。”
“娘子不要不相信,为夫这心里也是时时刻刻都惦念着娘子,这里我也不夸口,娘子为什么要去给绿珠送黄金,心思我全都明白,你不过是想让绿珠知难而退,既不让我为难,也让大家都体面,我知道,你这都是为了我考虑,才这样做的。”
“所以你看,在你之前,我已经把黄金都送到绿珠手里了,这还不能说明,我们两个是心心相印吗?”
还相印呢!
嘴巴还挺甜。
虽然心里不服气,可这脸上还是不自觉的就露出了笑容。
于是,王谧这边也可以进入正题了。
“今天进宫,又是王阿宁挑唆的,他说了什么其实并不重要,他一向对我不满,言语发泄一下,我不会放在心上。”
“让我介意的是,阿宁似乎确实在京口有眼线,而且,这个消息来源,还就在北府军营内!”
“竟有这样的事!”
军中的事情,明慧虽然不懂,但是受到王谧的牵动,她也跟着严肃起来。
“能找到这个眼线吗?”
单刀直入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既然已经察觉了有内鬼,那就铲除他,根本不需要在其他的地方白费功夫。
这个提议,倒是颇有谢明慧以往的行事风格。
特别直接,特别果断。
王谧迟疑道:“若是真的在京口撒开大网,应该也是可以找到的,但是,我也担心,这样反而会打草惊蛇。”
“毕竟,我现在人不在京口,京口具体的形势,我也无法掌握,查找奸细这件事,严格说来,也还是比较细致的,需要心思细腻的人才能胜任,我的那些好朋友,可做不来。”
这件事说来话长,王谧当然不是怀疑他们的能力,抓应该是可以抓得到的。
但问题是,为了抓到奸细将要引起的风波,将会控制在什么样的范围之内,这是王谧在建康城里无法掐算到的。
刘裕等人当然是聪明的,但是,很多时候,做事的方法也相对粗放些,一旦没有抓到人,反而把动静弄得太大了,打草惊蛇的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来之不易的线索?
谢明慧也跟着他一起叹气,如果是这样,她也无能为力了。
毕竟,军中的那几位大将军,确实都比较鲁莽,如果何无忌或者是何迈等人此刻在京口,或许还好些。
“你也别着急,再想想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北府那么大,也不只是有能征善战的将军吧,平日里,都是谁负责文书工作,这样的人,一般都心细些,做事也有条理,说不定能成呢!”
负责文书的人?
王谧心头猛地一颤,忽然感觉,夫人似乎是说到了点子上。
做文书工作的人?
一开始王谧还真的没想到。
北府里当然有这样的人,而且,还不止一个两个,可问题在于,他们能相信吗?
这些人虽然心细又沉稳,但是,能力如何,可不可靠,都是王谧没有考察过的。
调查王恭派进北府里的细作,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然是和王恭联络,就必定明白,这是和整个北府为敌,这样的人,一定会相当的小心谨慎,想找到破绽,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随随便便找个人,那可不行。
可是,更得利的人又在哪里?
王谧还在思索,各种念头还在不停的往外冒,肯定有的!
北府那么大,怎么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
娘子说的没错,穆之!
有!
有这么一个人!
突然一个名字跃到了眼前,王谧想起来了!
刘穆之!
那个算无遗策能掐会算的刘穆之,也是京口奇才,他不是还在北府吗?
这件事,派给他去办,最合适不过了!
“娘子稍后,我去写封信!”
一转眼,王谧已经来到了书案前,摊开了纸,谢明慧也起身来到他身边。
“怎么?”
“想到了?”
“想到了!”
“多谢娘子,若不是你,我还在这里犯愁呢!”
京口军师刘穆之,该是你出山的时候了!
翌日清晨,结束了休沐,王稚远回城之后第一场大朝会,终于要开始了。
老实说,王侍郎还略有些紧张。
自从他一头扎进北府驰骋疆场之后,就很少正式上朝了,可以说,和朝堂上的很多大臣,都不太熟悉了。
王谧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衫,在家中用过了饭,这才赶着寒气,跳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进,王谧撩开了车帘,同侪们的队伍也一个接着一个的从他身边掠过。
可以啊,这些人。
嘴上硬的很,身体却很诚实。
不是说骑牛好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换了马了?
还是骑马好吧!
可惜这些人,连真正的大恩人是谁,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感恩了。要是没有他王稚远殊死奋战,哪里能拿得下这么多的北方城池?
他们这些达官贵人又到哪里去搞马?
好在,王侍郎不是个计较小节之人,他若是会在这种小事上纠结,就根本拉不起这样大的队伍,做出这样丰厚的功绩。
形形色色的大臣们,从他的身边经过,有人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也有很多人露出了崇拜的神色,看到王谧的马车,专门停下来攀谈。
可算是逮着机会了,在王府门前挤了那么多天,都一无所获,谁知道,能在上朝的路上碰上。
有吹捧的,自然也就有鄙夷的。
郗恢如此,殷仲堪也如此。
想想当日,为了给魏咏之医病,王谧还特别推荐过他,只能说,人真的是具有多面性的一种动物。
心思难测。
魏咏之生来带来的病痛,殷仲堪挥挥手就给治好了,而且,还没有要钱。
可见医者仁心,殷仲堪本性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