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侍郎居然真的回来了,而且,没有受到多少的伤害,自然就围拢了上来。
王谧命人收下他们的名帖,却没有多言,这些人,都是可以拉拢的人脉。
有朝一日,彻底掀翻脸面,他们也都可以出一份力。
幸运的人,也就只有这么几个。
机会有限,有心之人才可以得到。
王侍郎昨天的状态,简直是七进七出,和长坂坡上的赵子龙也差不了多少。
于是,被他这样进进出出的动作牵动,建康城里的达官贵人们也是围绕着王府来而又去,去而又返。
听说王侍郎又平平安安的回到了王府,很多人又激动了,尤其是那些临时跑路的,只觉得自己的是错失了大好机会,一时捶胸顿足,后悔的不行。
可惜啊!
宵禁已经开始了,一般人也很难再出门,还要赶到王府门前守着。
于是,错失了夜晚的时间,就只能赶早了。
翌日就是大朝会,正是好机会,于是,这些嗡嗡叫的苍蝇,刚刚从王府的门前离开却又到了这建康宫的宫门前候着。
唯一的区别大约是,王府门前的小厮实在是弱小的很,基本上没有什么威慑力。
而建康宫大门两边的护卫,还算是有几分威严,都是身上挂着兵器,目光炯炯膀大腰圆的。
他们可都不是好惹的!
谁敢造次!
就叉出去!
而现在,他们都大手握住刀柄,跃跃欲试,准备叉了!
于是,这些上赶着排队拍马屁的大臣,就算是情绪再激荡,也只能收敛行动,毕竟,朝会就在眼前,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被叉出去。
王谧信心十足,丝毫不畏惧的样子,范宁觉得理所当然,可是,袁悦之的反应却还是很冷淡。
“悦之,你是不是提前收到了什么风声,朝堂之上,又有人要向我发难?”
“大家都是兄弟,若是真的有这方面的消息,不妨赶紧透露一下,也别让我被打个措手不及啊!”吴迪拍了拍袁悦之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悦之这个人,一向是个冷脸的,即便是王谧这样自来熟的人,也很难突破他的屏障。
他最近心情很糟,这份糟糕的心态,连范宁这样的老好人都无法理解。
当初攀附司马道子等人,已经是违背真实的心意了。
而现在,可以说,短短的两个月一切就都物是人非了。
想要攀附的大树,相继凋零,而朝堂上最强大的一支势力,大晋朝廷难得的,年龄正合适,还有决心,有野心,同时也有一定头脑的君主,司马曜,居然暴毙了!
虽然朝廷出的正式的诏书宣称,司马曜是突发了恶疾,但这样的诏书,能够蒙骗城里的普通百姓,却无法欺骗高级官员。
早就有各种消息传出来,说司马曜竟然是死于非命的。
出身中等世家的袁悦之,等于是一下子就遭受了双重打击,晋升之路遥遥无期,根本就看不到希望。
有那么一段时间,袁悦之很是消沉,但是后来,在范宁的鼓励下,却也逐渐恢复了。
他还算年轻,仕途也才刚刚起步,还有时间。
而且,没有因为曾经和司马道子等人走得近就被牵连,已经算是大幸事了,应该感到高兴。
当然了,在晋朝,所谓的同党牵连之事也是很少的,这主要是和当今流行的世家蒙荫取官模式相连接。
大晋皇室衰微,想要继续拥有天下,那就要得到各大世家的鼎力支持,别人凭什么支持你?
你司马家本来就得位不正,若是赶上个硬茬,说不定都能把你弄下来,谁会跟着你干?
于是,废物的司马家,想要守住这份家业,就只能向各大世家让渡一部分权力。
就比如,王敦、苏俊等人数次叛乱,这些人原本可都是朝廷重臣,在朝廷上关系深厚,要说惩治他们,换做别的朝廷,别的皇室,早就把那些同族的人,全都清理出去了。
可是,现实大家也都看到了。
不只是没有清理出去,反而当乱事平定之后,以往的重臣,该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
田宅,钱财是一样没少,甚至,原本就受到重用的能臣,还在原来的位置上,连动都没有动上一动。
王敦为乱,王导仍然可以和司马家共天下。
桓温险些称帝,功败垂成之后,桓家的子弟仍然可以统领荆州,虽然在中枢朝廷他们并没有那么吃香了,但是,总体的待遇,却是一点也没有减少。
可见,对于那些反叛者,大晋朝廷以及皇室司马家都毫无办法,像是袁悦之这样的,就更没有人会搭理了。
但是,随着王谧在邺城的战绩传来,袁悦之的心情就再度复杂起来。
难道,琅琊王氏就要崛起了?
他袁悦之若是想继续在朝堂上混,是不是又要改换门庭,换一根大腿抱抱了?
可是,这口气,真的憋在心里,很是咽不下去啊!
明明昨天还是共同奋斗的,平等的队友,没过多久就变成了要巴结的对象。
那种感觉,着实不那么清爽。
司马道子虽然蠢笨,但是,毕竟也算是司马家的嫡系,抱他的大腿,还不算是太过丢人。
但是,王谧的大腿?
就真的让人抱不下去,至少,袁悦之是无法做到和范宁一般,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把心态调整过来。
或者说,人家老范根本就不用调整心态,人家本来就是那样想的。
只要有大腿可抱,管他是谁呢?
想当初,他们一个劲的撺掇他和自家外甥王国宝联合的时候,他老人家也是不同意的。
可最后,还不是顺其自然了。
到了这个时候,与王国宝那孽障相比,王谧至少还算是一个英才了,有什么不可以追随的?
追谁不是追啊!
可叹,袁悦之却不是这样想的,他的脑酚别扭劲儿,在见到王谧的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人家王稚远好声好气的,一点脾气都没有的样子,再看他,却是阴阳怪气,还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王谧追着他询问,袁悦之就是不肯透露详情,只是丢给他一句,自求多福。
袁悦之那边不肯给线索,王谧就只能向范宁讨教,可惜,范老爷子就是个大糊涂,这些朝廷上的暗流涌动,就好像是与他无关似的。
他是什么也不知道。
一点线索也没有,虽然,他的态度特别的好,也特别配合,特别想给王谧提供线索,奈何,他真的是没有这样的本事。
于是,王侍郎只能在无限忐忑之中,亦步亦趋的跟着走进了宫门。
在鱼贯而入的人群当中,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而王稚远,当然是注意到了那种眼神。
不过,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和他们计较。
袁悦之是个谨慎的人,他绝对不会空穴来风,这样看来,今天的朝堂之上,绝对不会太平。
王侍郎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该不会,昨天太后娘娘也没有给他好脸色吧!
看来,今天的朝会上,又会有新的旨意颁下了!
大臣中的很多人,不是来讨论政事的,而是来找乐子的,反正最近也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有关于王谧这个风云人物还算是有那么一点可爱之处。
王侍郎进入殿堂之中,目光向前,终于看到了王恭。
就在昨天,他们两个还猛吵了一顿,弄得很是不愉快,而今天,再次见到王恭,却发现,他神色如常,似乎还有几分轻松的意味。
王谧瞬间就顿悟了,问题,大约还是出在他的身上。
不过,他还能搞出什么事来?
王稚远来了!
快看!
前方早已到位的大臣们,此时齐刷刷的转过了头,在他们的眼中,王谧坦然入列。
虽说是上朝,但是,就像是上朝之前的集结时刻没有什么规矩一样,到了这朝堂之上,也是没有什么规矩可言的。
别的朝代,上朝的大臣,总是要讲究班次的,一品大员当然是站在最前方的,文臣武将也要有区分,不能混为一谈。
中低等的官员,虽然不能站在最前方,但是,依据各自的品级,以及所负责事务的重要程度,也是有相应的排序的。
该是哪里,就是哪里,先后顺序可不能出一点错。
这可是相当重要的一件事,弄错了,是要出大事的,瞬间引起朝堂混乱也说不定。
但是,到了我们大晋朝,很多事情可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这里的大臣做官也轻松,进入到了殿堂之中,就可以随意站位,找自己熟悉的人也可以,想要晃点,摸鱼的,可以站到最后排,从宝座上向下望去,一眼都找不到人。
当然了,那些一品大员还是没有办法隐藏自己的,他们只能站到皇帝陛下的眼前,接受他的审视。
逃遁的办法也不是没有,而且,在这大晋朝,还可以随意使用,没有次数限制。
老夫病了。
老夫斋戒。
管他的,不来就是了,反正也没人能说什么。
当然了,在当下的这个朝廷之上,就连一品大员也很轻松,宝座上空空荡荡。
唯有一串珠帘之后,太后王贞英抱着司马德宗,端坐在那里。
司马德宗不时扭一下头,既不哭,也不闹,只是偶尔冒出一个鼻涕泡。
倒是十分配合。
为什么这个世上会有这样好养育的孩子?
简直是天选天子!
看似没有危险,其实也只是危险暗藏在珠帘之后而已,谁让王贞英只是太后呢。
就算是有一颗精明的,又冷静的头脑,这样正式的场合,也只能是坐在珠帘之后,抱着并不是自己生的儿子,装模作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