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姐,你下次教我下棋吧,我的棋力太差了,才会输得那么惨。”说起自己刚才那局,舒才人就感觉很没面子。四人中,也就她最快落败。
“……”林依兰一时间也知道说什么才好。实际上,林依兰是不愿意教她的,不谈这个舒才人心机颇深,不似杜婕妤那般明朗好猜,就说她俩下棋的风格,也根本不是一个路的。
正当林依兰为难的时候,舒才人宫里的一个宫女来清宁宫找她了,说慧妃娘娘见她一天都没在宫里,心里担忧,特派人来找她回去。
舒才人虽然不甘心,但慧妃娘娘发话了,只有依依不舍的回去了,临走前还约定明天还一起抄经下棋。
“既然舒妹妹都已经走了,那我也该回去。”林依兰起身告别。
“都快到晚膳时间了,何不吃了饭再走。”难得宫里有这般妙人,杜婕妤有些不舍。
林依兰拒绝了:“还是不了,今天在外面的时间太长,宫人们也该急了。以后的日子还长,也不用急在这一时间。”
“那好吧!”杜婕妤叹了一口气,“喜儿,你去送送林小主。”
“那妹妹就先告辞了。”林依兰笑着行完礼,出了清宁宫的宫门。
回去路上,见四下无人,绿萝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林依兰:“小主,奴婢不明白,您为什么最后要让嘉美人呢,那盘棋您明明是可以赢的。”
“又在信口雌黄。”轻轻敲了一下绿萝的脑袋,“你怎么就知道你家小主会赢,明明就被压制地很惨,能侥幸打个平手已是不易了。”虽然是在训绿萝,还微微扬起的笑容表明她根本没有生气。
“奴婢自然不会信口开河。”摸了摸一点都不痛的脑袋,绿萝讨好地笑道,“奴婢虽然围棋下的不怎么样,但常见你和大少爷下棋,眼力也算是练出来了。嘉美人的围棋虽然下的好,但充其量也就比大少爷强一点罢了。可你每次和大少爷下棋,都把他虐的那么惨,我可不相信区区一个嘉美人就能赢你。”绿萝一眼自信道。
“下棋本来就是打发时间而已,我有何必争这一时意气。”林依兰笑了笑,好像真的只把下棋当做一场游戏而已。
“嘉美人毕竟是主人,我若是赢了,也未免太伤主人的颜面了。你可不可在外人面前提起此事,可明白?”虽然知道绿萝的嘴是最紧的,但林依兰还是嘱咐道。
“奴婢明白。”绿萝点点头,虽然隐约觉得小主的这样做的原因不止这个,但小主不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看着天边的朝霞,林依兰的心情和她此时脸上的微笑一样,虽不能说极好,但起码还是高兴的。
今天她算是成功打入了这个小团队,获得了他们的认可,同时也亮出了自己的锋芒,她林依兰也不是那种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存在。只是过犹不及,之后和他们相处还是要适当藏拙才是。
杜婕妤还好说,虽然看着高傲,实则心思简单、为人光明磊落,颇有君子之风。一旦得到她的认可,就很好相处。
舒才人看着天真可爱,但城府并不浅,且目的不明,不过为人好像并不聪明,但也不能排除这是她刻意表现出来的假象。
至于嘉美人,唔……
林依兰摸了摸下巴,这个嘉美人她现在还有些看不透,虽然看似柔和,但从她下棋的风格来看,棋风犀利,有一往无前的气势,但也懂随机应变,在发现自己的局面不利后能很好的调整心态,保存实力,再伺机反攻。是一个不可小看的人。
其实刚才绿萝的话说错了,嘉美人之所以能中途被她翻盘,是因为她一开始就轻敌的缘故,若是一开始就全力以赴的话,也不会轻易被屠掉大龙。不过……她也没有尽全力就是了。
想到这里,林依兰眼中闪过一道幽光。
清宁宫,广寒殿。
“蓉姐姐,你对这两人怎么看?”等人都走了,嘉美人就刚才和林依兰的下的那盘棋又复起了盘。
“能怎么看,妹妹这么聪明的人,还要我帮你参考吗?”杜婕妤因为刚才有些走神了,有些懊悔这盘棋没看太清楚,所以现在的心思都在这盘棋上了。
“姐姐。”嘉美人嗔叫了一声。
“好了,你既然问我的意见,我便说说吧。”杜婕妤有些宠溺地看着自己这个妹妹。
“舒才人天真娇憨,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也只是些小手段而已,我看着她不论容貌家世,还是才情做人都不算出色,向我们靠拢,不过是了恩宠和自保罢了,也是人之常情之事,不过到底不能深交。”
“至于这个林才人……”说到这里,杜婕妤笑了起来。“不瞒你说,复选时我们曾同处一宫,也算有几天同住的情分了。林才人规矩虽然不是最好的,但确是最听嬷嬷们话的。待人处事十分圆滑,既不亲近也不得罪。我原以为,此人是庶女出身,才有这种小家子做派。没想到今日一见,却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比之世家之女也不遑多让。难得的是写得一手好字,棋力也能和令仪你相较量,当真是个妙人。”说起林依兰今日的表现,杜婕妤是赞不绝口,让嘉美人惊奇不已。
“自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夸和我们同辈的女子的呢,看来林才人果然得姐姐欢心。”嘉美人有些惊讶,这还是她那个高傲自矜的杜姐姐吗?
“少来,说的我多刻薄似的,这些年来我夸你还夸的少吗?”杜婕妤白了她一眼,佯装生气道。
“妹妹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嘉美人笑道,“姐姐夸的认真,我可是吃醋了。”
“好了,我只是觉得以她那种身世,能有这番本事实在是难得,有些惜才罢了。”杜婕妤看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我自是知道姐姐的性子,只是林才人……”嘉美人歪着脑袋思索道:“我总觉得不是简单的人。刚才我和她对弈,一开始她输得那样惨都能忍,直到时机成熟,一举屠掉吃掉我大片棋子。从这点看,显然是个沉着冷静、坚韧不拔且深谋远虑之人。这样的人绝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说到这里,嘉美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如黑夜般漆黑的双眸盯着眼前的棋局,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这里杜婕妤也沉默下来。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杜婕妤笑了起来。
“妹妹说的这些的确不错,但是我相信,林才人即使不为我们掌控,也绝对不会害我们的。”杜婕妤一脸自信。
“这是为何?”嘉美人有些诧异。
“因为字如其人呀!”杜婕妤说的是理所当然。
“能写出如此大气磅礴、苍劲有力之人的心胸必是宽广之辈,不会去做那种下三滥的下作之事。她的心中肯定有一把尺,有一座标杆,有一个底线,一旦违背了,她的腰就弯了,是写不出这样的字的。”这是她从小的一个女师傅告诉她的。
虽然师傅日子一直过得清苦,但为人堂堂正正,还一直救助那些贫困的儿童老人,她的很多性格都是受到了师傅的影响。
“况且,你没看到林才人抄经时的模样吗,虔诚、安宁,让人犹如沐浴佛光。如此得佛祖庇佑的人,是绝不会看出伤天害理的事的。”佛教虽不是大周的国教,但在大周流传甚广,拥有着庞大的信徒,杜婕妤也是其中之一。看了林才人抄经时的样子后,她深信林依兰不是奸佞之人。
嘉美人虽然不信佛,但也不得不承认,林依兰的确不像是会背后阴人的人。只是日久才能见人心,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且看杜婕妤这一脸拜服的样子她也不好说什么。何况她们现在已经结盟了。
只是自己该留心还是得留心就是了。
嘉美人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复盘,突然她的眼神一凝,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白色大龙被斩后,几乎溃不成军,她以为是靠她的坚守和敏锐的判断才反败为胜。只是现在她突然发现,明明黑子有一个机会能长驱直入,直接锁定胜局,却不知为何错失了这次机会,让她有机会把整个棋局拖到数子。
这是为何?孔令仪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凉了下来,额头却冒气了汗来。
难道是林才人故意让她的吗?还是她根本就没发现这个时机吗?这到底……
“怎么啦?”杜婕妤看嘉美人捏着一枚棋子,坐着那儿一动不动的,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无事,只是再想一些事情罢了。”嘉美人见杜婕妤在叫自己,忙回了一个笑容,落下一子。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自己也是在复盘的时候才发现了那个破绽,之前对弈的时候那么紧张,没发现也是正常。
嘉美人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只是心中总有那么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影。
晚膳的时候,虽然林依兰和舒才人都回去了,但杜婕妤还是在嘉美人这里用了晚膳,和中午一样,点名了要膳房把饭食送到了清宁宫。
御膳房虽然得了嫣嫔的暗示要苛刻嘉美人的份例,但说实话他们也是不愿意和嘉美人交恶的。
嘉美人年轻美貌,家世也不错,虽未侍寝,但得宠是意外之事,保不齐今后不和他们算账。若是嫣嫔生下皇子也就罢了,可现在龙胎没了,就算现在嫣嫔能凭着皇上的怜惜压所有人一头,但还指望皇上能怜惜她一辈子吗?
更何况现在杜婕妤、林才人她们还横插一脚,摆明了要给嘉美人撑腰。其他人倒也罢了,杜婕妤的位份可不低,家世更不是嫣嫔能比的。若是被她记恨了,恐怕他们这些做奴才……
可是嫣嫔的命令又不能不听些,中午那顿已经算得违令了,若是晚上也这样……
正当两头为难呢,御膳房总管敲了敲烟袋锅子,骂道:“都慌什么,杜婕妤要她的份例不是应该的吗?咱们多添两道菜,算是咱们御膳房孝敬杜婕妤了。至于苛扣嘉美人份例之事可不是咱们御膳房私下干的,既然是嫣嫔娘娘吩咐的,就还是去回嫣嫔娘娘,请娘娘的谕,咱们这些做奴才的遇到事别什么擅作主张,要记得回主子,可记明白了?”
底下的那些小太监也是人精,立马明白了总管的意思,麻溜的去永和宫问嫣嫔的意思了。
御膳房总管吸了口眼袋,眯着眼往长乐宫的方向望去,心里冷哼一声:他在这紫禁城呆了好几十年了,什么人没见过、没经历过?嫣嫔这个样子怕是长久不了了。若不是碍着她主位娘娘的身份,他压根不想搭理她。现在既然杜婕妤开始反击了,他趁着这个机会正好脱身。
嫣嫔知道这个消息后果然气急败坏了,当时就砸了一套新的茶杯。但她也知道,以她一个嫔位的身份借着为小皇子祈福的名义,私下命御膳房苛扣嘉美人还可以。若闹到明面上她也不占理,说到底,她是流产,又不是夭折了一个皇子。就算是真的皇子皇女夭折,嘉美人再不济也是长辈,岂有长辈为晚辈茹素抄经的?
发了一通火,却也无可奈何。这时候,嘉美人每日抄好的经书却送来了。
“不是说每天都写到二更天吗,怎么今日送的这么早。”看着那一厚摞的经书,嫣嫔正没好气呢,“别是以为有人撑腰了就没抄几个字吧,拿来我瞧瞧。”
宫女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捧着经书,递到嫣嫔手里。
嫣嫔接过后,开始认真地一张张查验起来。
若论起唱歌跳舞这些献媚的手段,宫里面是没人能比得上嫣嫔的,但若论起诗词歌赋,嫣嫔就不行了,也就是识几个字,看过几本书罢了。让嘉美人抄的那些经书,她自己都没有看过两次。
可嫣嫔虽然不清楚嘉美人有没有少抄、漏抄,但她的眼神还是好的。
一本经里面却有三四种笔迹,有一种明显就和普通闺阁女子的字大不一样,一看就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居然如此糊弄本宫。”嫣嫔气的浑身发抖,“简直是放肆!”说着一把把手上的经书撒得满天都是。
“你这是做什么?”突然一个略带怒意声音在耳边响起。嫣嫔转头一看,不知何时庆元帝已经现在了门边,看着这满天飞舞的纸张一脸的不高兴。不觉心中一惊,连忙跪下请安。
“臣妾参见皇上,臣妾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话语间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周承谨却没有立刻叫起,手速如飞,在其他人还没有看清楚的时候,已经把空中所有的纸张都收拢到了手上。这才慢悠悠地让嫣嫔从地上起来。
“起来吧!说吧!什么事值得你在月子中发这么大的脾气。”虽然是在问嫣嫔,可周承谨连眼神都没有给她,只盯着眼前纸张上面的字看,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和惊艳。
“不过是伺候的宫人不尽兴,不小心摔碎了一件套茶具。本也没什么,只是这套茶具是新得的,刚用没几天就被摔碎了难免心疼,有些动火了。”嫣嫔笑的勉强,这件事绝不能让皇上知道,否则她在皇上心中纯洁美好的印象也就有瑕疵了。
“是吗?”周承谨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嫣嫔一眼,凌霜殿都被砸了个便的嫣嫔,会心疼那一套小小的茶具?
最近发生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想看看这些新人的表现怎么样,若真是连个小小的嫣嫔都对付不了的话,也不必在这后宫生活了。
现在看来,还算凑合。
“既然是宫人当值不尽兴心,换了便是,何必为小事动怒?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周承谨漫不经心地说道,目光又回到了手上的经书。
“多谢皇上关心,不过是件小事罢了,他们毕竟才近身伺候我,不熟练也是正常。时间长了也就好。”之前她身边的侍女被庆元帝以护住不利的名义杖毙的杖毙,发配的发配,现在身边提上来的都是些新人。她好不容易才用银子把这些人买通,只忠于她一人。现在换人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你倒是好心。”一句话让人听不出是赞美还是讽刺。
第38章 往事
“既然这样,那你先歇着吧。我先回去了。”说着就起身准备回去。
“皇上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不留下来陪陪嫣儿吗。”嫣嫔看庆元帝要走,也顾不得矜持了,一把保住他的腰,含情脉脉地望着庆元帝。
嫣嫔的举动实在让周承谨厌恶至极。他不反对妃嫔献媚争宠,可也得看什么情况。她自己身子自己没点数吗?还是他看起来就是那种荒淫无道的昏君,连在小月中的妃嫔也不放过?
“贵妃午膳时来禀,说三公主病了,想让朕去瞧瞧,朕答应了,今晚要和她一起用晚膳,不好食言,只是心里惦记着你,所以特地来看看,既然看了,朕也放心了。”把嫣嫔的手从自己的腰间拿下来,庆元帝此刻的样子温柔又深情。
“皇上……”见皇上是特地来看自己的.嫣嫔一脸的感动。
“好了,你现在还在月中,久战不好,还是回床躺着吧,朕得空就来看你。”拍了拍嫣嫔的手,周承谨毫不犹豫地走了,顺便带走了林依兰她们抄的佛经。
看着庆元帝远去的背影,嫣嫔眼神痴痴。
可等到看不到人影的时候,嫣嫔的脸上又变得和皇上没来时一样凶狠。
“什么三公主病了,还不是赵贵妃那个贱人宫权被分了,又看皇上这些天因为本宫没进后宫,心里不高兴了,就拿个孩子来邀宠。”想到这里嫣嫔又是痛恨,又是欣喜又是心酸。
痛恨的自然是赵贵妃,不只是她平日总为难自己,她总是隐隐觉得自己这次小产和赵贵妃脱不了关系。
欣喜皇上心中有自己,因着她小产,这么些天都没进后宫。
心酸的是,过不了几天还有一批比花还娇艳的新人来分她的恩宠了。
不行,她要好好保养自己,不能让那些小贱人把自己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