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且本来就是怕痒的人,又怕陆北淮,但被握着脚又痒得哭笑不得,最后实在是没忍住倒在了床边,笑得眼泪流了下来,想缩回脚,却被握得紧紧的。
笑是很容易热的。
歪倒在床边的少年鼻尖敛出了薄汗,细长直腿垂放在床边,因为痒扯动了肩上的吊带,连细白带子垂落肩头,笑起来时弄得身前那片布料松松垮垮也没注意到。
肩头磨蹭过被子透出红晕,也因为肤色冷白关节带着粉色的色素沉淀。
被擦干净的脚像条小鱼,惹得裙摆掀起,隐约露出那一角白色边缘,在大手里有要挣脱的趋势。
“……可以了吗,好痒啊。”宋且将脑袋枕在胳膊上,笑得喘气,又觉得臊得慌,热得煎熬。
陆北淮像是视线被烫到那般,松开手中纤细的脚,低头将手边的湿纸巾捡起来丢进垃圾篓,转过身往卧室外走去。
“陆北淮。”宋且见陆北淮突然走掉,连忙站起身:“我可以脱掉裙子了吗。”
“不可以。”
此时陆北淮已经走了出去。
这声回答已经隔着一堵墙,只能隐约听出声线低沉,像是在隐忍什么。
宋且:“……”
他正想说为什么时,就看见陆北淮拎着他的白色板鞋走了进来,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台老旧的单反相机,脑袋有那么一瞬宕机。
陆北淮把鞋子放到宋且跟前,直起身时,手将他垂落肩膀的肩带勾起:“鞋子是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
“我、我自己穿。”宋且赶紧坐下,弯下腰拿起自己的袜子穿上。
修长纤细的脚屈膝踩在床沿,裙摆本就不长,全然不知自己这个动作会造成什么影响。
穿着那双白色的中筒袜子时,修长白皙的手指扯着袜子边缘,勾着,调整着,直到包裹着纤细的脚踝,动作在视野里被放慢,像是在挑逗着视觉,刺激着刚沉下的心跳速度。
宋且把袜子穿好,在认真穿着鞋,哪里知道面前的视线就跟着了火似的,他穿好鞋后迅速站起身:“……我、我穿好了。”
正好跟陆北淮的目光交汇,发现这人脸色阴沉,可怕得很。
宋且心头一颤:“……”这,这又是干嘛了。
他还不够顺着对方的意吗!女装都穿了!
陆北淮往前走了一步。
宋且肩膀收紧,下意识地往后退:“……干、干嘛。”
他看见陆北淮欺身靠近自己,吓得紧抿唇,心脏倏然加速,条件反射的闭上眼,吓得用手臂挡住脸。
最后只感觉被扯了一下掀起的裙摆。
“……”
气氛有那么瞬间的沉寂,空气最怕突然安静。
“裙子没穿好。”陆北淮见宋且突然闭上眼,整张脸红得不行,心想这家伙不会以为自己是要亲他吧。
“哦……”宋且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见什么都没发生,顿时松了口气,才放下手。
陆北淮笑了一声。
宋且:“?”
“是不是我现在要你做什么你都愿意为我做。”陆北淮将旁边的椅子拉了过来,随后坐在椅子上,拿起手中的相机,手托起放到自己眼前。
镜头线格定格着少年忽然紧张的模样。
“诶诶诶——”宋且见他这样连忙摆手,走上前捂住相机镜头:“你这是做什么,没经过我同意拍那是侵犯我肖像权!”
一紧张声音又开始颤抖哽咽了。
陆北淮将相机放到身侧,看着走到自己腿间的宋且,见他着急要哭的样子,就这样不动声色地望着他。
气氛再一次陷入困境。
但因这样一强一弱的对视而打破了沉默,此时的沉默是有声的。
宋且攥住自己的手,缓解紧张,抿着唇对上陆北淮的目光时,他心头一颤。
这人拿着相机,坐姿散漫,可这双凝视他的眼睛底下的阴郁沉寂像是场控诉,披着沉默的表皮,用无声在宣泄着压抑的情绪。
“坐好。”
落下的两个字没什么语调,危险意味弥漫开来。
宋且挡着摄像头的手一颤,就像是密密麻麻的畏惧感从后脊椎延伸而上,他喉咙有些干:“……陆北淮,别拍。”
“原来你也会觉得不好受,不舒服。”陆北淮握上挡着相机的纤细手腕,看着他又说了一遍:“坐好。”
宋且被这样的感觉弄得有些心里发怵,只能往后退,乖乖坐在床沿。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陆北淮:“坐好了。”
陆北淮松开手,长腿放在两侧,撑着将椅子往后仰起,再次端起相机,镜头对着宋且这幅脸色苍白的样子,咔嚓就是一顿拍。
快门响起的声音清晰而讽刺。
闪光灯刺眼无比。
正如这人的风格,从被发现秘密后再也不遮掩了,以暴制暴,仿佛已经破罐子破摔,丝毫不害怕有人会爆出这个秘密。
这是被过去的“宋且”养出来的疯子。
相机里定格着一张又一张眼眶通红的、脸色苍白、攥着手的模样,就像是被捕猎者狙击中的猎物,在因自己即将被猎杀而恐惧害怕。
直到那双如琉璃般清透的眼睛撞入相机的焦点中,掺杂着胆怯与泪水,却抿唇咬紧牙关的模样,快门的手顿了须臾。
“陆北淮,你这几年这么努力,呆在我身边就可以得到未来国外名牌大学的学位,我父母的资助与信任,就……就不怕我告诉我爸妈吗?”
宋且觉得自己简直是坐立难安,只能紧紧握住自己的膝盖,这句话颤抖得厉害,带着哭腔。
“没关系。”陆北淮放下相机:“我现在无所谓。”
他爸或许不会再约束他。
也好,他自由了。
宋且:“……”死了,大佬emo了,可不能颓废啊!
这要是一颓废行差踏错让‘宋且’父母失望怎么办,陆北淮可才是亲崽崽啊!那么庞大的一个家族企业,必须得给振作起来。
“怎么能无所谓,万一你日后成功了呢?我答应你你想要的都会给你。”宋且干脆站起身,往前走了一小步,试探的抬起手,不动声色的,用掌心盖住相机镜头。
陆北淮扫了眼这只手,抬眸看向宋且:“现在这样哄我,跟我道歉,你是希望我喜欢你吗?”
宋且:“。”
那倒不用,和平相处就好。
“你觉得我会喜欢上一个施暴者吗,我是受虐狂吗?我可没有哥摩尔德综合症。”陆北淮把相机轻轻放在肩上,晃着椅子:“打拳这事我也不怕你说出去。”
“你告状也好。”
“宋叔叔宋阿姨讨厌我也好。”
脑海里一晃而过病房里那张脸,跟医生说的那句话:
——就算你父亲骨髓移植成功,能活的时间也不久,孩子,你要有心理准备。
晃着椅子的声音,脚踩着地面也发出轻微的声响。
“反正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念的。”
房间光线昏暗,墙上的灯忽然闪烁了两下。
晃着椅子的高大男孩将相机放在肩头,拿着相机的手背满是伤痕,以及胳膊上包扎着纱布的位置,垂着眸,发丝遮挡着他的眼部轮廓。
说着听似洒脱却又丧到极点的话。
这一瞬间,颓丧美学像是有了具象,是那张既可以卑微温柔到无微不至,又可以冷血发狠挥拳的面孔下的矛盾具象。
“有的。”
陆北淮动作一顿,椅子的脚‘哒’的一声回到原地,站在腿间的少年弯下腰,拉起他另一只手,双手试图包裹着他的手,跟他一同握着手中的相机。
这双手比较小,勉强盖住手背。
裙下并拢的长腿白得晃眼,裙摆微微掠过手背。
宋且用双手抓住陆北淮的手,缓缓抬起,将相机的镜头抵在自己的额头,借着他的手,摁了一下快门键。
‘咔嚓’一声。
仿佛是朝着对方开了一枪。
心脏重重地落下。
陆北淮没有动,缓缓抬眸,对住相机下那双凝视着自己的透亮双眸,如同这块漆黑方格里唯一的光亮。
“我说过,我会给你爸爸捐骨髓,我会帮你的,没有人再会因为所谓的身份而欺负你,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你留念的东西,还有很多美好你还没看见。”
宋且平缓着紧张雀跃的心跳,又说了句:“我……我也会喜欢你的。”
不管怎么样,忽悠哄了再说。
至少要让陆北淮对自己的印象变好。
隔着单薄的衣物,呼吸急促,近在咫尺的心跳节拍错乱被听得一清二楚,就连那只握着相机的手都在发抖。
在心跳之下,头顶落下的声线干净温柔。
这句几近悄悄话语气的告白显得青涩无比,动摇着什么。
陆北淮又笑了,他握上宋且的手,往怀中一拉:“你喜欢我那我就得喜欢你吗?”
宋且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扯,整个人坐在陆北淮的腿上,因为穿的是裙子,岔开坐在其中一条腿上时,感受到硬邦邦大腿肌肉,整个人就跟烧起来。
他像是被一股热冲上头,条件反射的想要站起身,却被握住腰身摁着不给走。
大手完全掌握住这截纤细的腰身,仿佛再用力一些就可以留下痕迹。
他身体蓦然变得僵硬,眼神在陆北淮脸上扫过:“我……我没这样说啊。”
好吧,没用。
陆北淮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宋且’这样的霸凌者。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哄着都不行,刀枪不入,比对象都难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