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吩咐下去,长青也知道没那么容易做成,七八个州府,能有两三个好好修路就不错了,他也不一味催促,反正谁商路通畅赚到了银子谁知道,一旦看到成果,剩下的就能跟上了。不跟?那也没办法,要么有更好的法子让老百姓都吃饱饭,要么就等着考绩下等呗。
这还是许杏提醒他的,毕竟他的职位高了,要管的人多了,地方也大了,再事必躬亲非把他累死,而且还没有效率,所以必须学会分派任务,考核反馈。长青前世到死都是个县令,今生虽说一步一个脚印的升迁,算得上十分迅速了,可是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当一个上位者,许杏的提醒来得真是又及时又重要。
他想通了这个道理,把这个差事安排下去,就转回来处理眼前的寒潮灾害。按理说还不到十月,实在不该这么冷,也不知道过些日子会不会再缓和一阵子,可是天气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为稳妥计,他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头一件事,要求所有州府县,抓紧时间做好麦田除霜工作。甘陕一带的粮食作物以小麦为主,现在有了红薯,就是两种作物轮作,夏天麦收之后种红薯,秋天红薯收完再种上冬小麦,现在地里的就是刚种上不久的麦子。这样寒冷的天气,时间短还好,时间长了麦苗也会受不了的,就需要人为进行加温除霜。这个活计庄户人家没人不会,不过就是十分辛苦,而且也要防着明火烧毁庄稼,长青要求各级官员都要去地头监督查看,作为劝课农桑的一项,谁也不能因为天冷就不去。
第二件事就是有关百姓防寒防冻的了。让所有百姓都住上暖和的房子,这事儿只能是心怀天下的文人们的梦想,长青从来不做梦,他提出的还是当年在安龙县时的办法,让每个城镇、村落都能有一个避寒之处,供赤贫之人熬过寒冬。现盖这样的大宅院是来不及了,也没那么多银子,便就地取材,城镇中可以选城隍庙、土地庙、庵堂等穷人聚集之处,村子里则大多是祠堂或者土地庙之类的地方,修整好屋顶、门窗,再储备上柴火、棉衣等物。至于这些东西哪里来,那就看当地的官员了,衙门里出也行,发动富户百姓捐赠些许也行。
“其实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长青道,“若是百姓富足,家家都有新屋居住,根本就不需要官府费力。”
许杏却不赞成:“治标不治本是没错,不过即使是家庭富足,也不一定没有人无处可去,你想想当初咱们怎么在临川救下的李氏母子。”
长青一时无语。
许杏就道:“太平盛世、物阜民丰的时候,也总有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那些人还是需要衙门帮扶的。”这不仅仅是生产力和经济发展的问题,还是社会治理问题。
“你说得很是。”长青明白了她的意思,叹口气。
“看你天天为公事烦忧,跟你说个高兴点儿的事吧。”许杏活跃气氛。
“你的新铺子要开张了吧?”长青微笑,“你跟底下人说话的时候,我仿佛听见了些。”
“是啊是啊。”许杏倒也没觉得扫兴,“准备得差不多了,十月初八就开张。其实当初在老家的时候我就想开一个这样的铺子,专门卖红薯产品做的吃食,既开了饭馆又卖了我的货物,一个铺子挣两份钱,只是当时太忙了,我根本不可能开得起来,这回我的愿望实现了。”
长青握住她的手,看着她飞扬的眉眼,真心为她高兴:“那可要恭喜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的铺子里都有什么?”
“嗯,其实我也说不全,是张彪家的全盘打理,我也说了分两成利钱给她。”许杏道,“反正后院的作坊跟咱们老家的差不多,就是做淀粉、粉条,适当也做些饴糖。前面的铺子一半是小食肆,一半是卖货的地方,食肆里全是作坊产品加工的菜肴,招牌就是酸辣粉,等夏天的时候我再加上凉粉,另外就是猪肉粉条、白菜粉条馅儿的肉包子、素包子和馅儿饼,菜呢就是猪肉炖粉条、豆芽炒粉条这些,再加上裹了红薯淀粉炸的炸货,什么炸酥肉、炸鱼、炸鸡、炸茄盒之类的,反正在城东那个地方,消费的也都是老百姓,这些正好。”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先尝尝了。”长青回忆往事,目光越发柔和,“当初你刚做出淀粉的时候,跟我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我等到最后,也没等到你炸这些东西给我吃。”
许杏没想到他还记得,脑补了一下少年老成的长青心里一直期待一份炸酥肉却嘴上偏偏不说的样子,顿时觉得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我当时在你家连吃饭睡觉的地方都没有,顿顿吃红薯,哪有那个能力用油用肉?亏你还认真记得。”
“你受苦了。”长青心疼道。
许杏摇头:“当时也不觉得吧,毕竟你们没把我卖了或者退回去,已经算厚道了。现在嘛,就更不会了,你要是真的要吃,等开了张,我叫他们送些回来就是。”她偶尔说起过去,却并不是要抱怨或自怜的。
长青偏是特别敬重、喜爱这样的许杏,心中泛起波澜,面上却只是看着她道:“好。”
许杏的重心放在了新铺子的筹备上,对于几天后的施粥活动并不十分上心,交给袁管家之后只是过问了一次,得知郑府里是郑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过去,她本人不会到场之后,她就更不在意了,反倒是准备送去白塔庵的衣物柴炭等物资更让她重视几分。
“是净尘师傅带着几个人收下的,她说让同您道谢,这些正是雪中送炭之举。”同喜亲自带着小丫鬟和两个小厮去送物资,回来跟许杏报告,“奴婢看了,她们庵堂后巷还真的收留了不少人,像是乞儿,也有几个老妇,咱们送的东西他们正好用得上。”
“有用就好。”许杏点头,“咱们也不图他们这点子谢,力所能及罢了。”
“正是呢,‘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咱们作坊里也有好几个家里精穷的伙计,得了咱们这份工做,都很卖力,直说拿了工钱家里人就不用挨冻了。”同贵进来,听见她们的对话,便接了一句,“这样凭本事养家糊口不比坐在街上等一口施舍要强?”
许杏大为赞同:“正是这话,有这样的人,就证明我这作坊开得好,不光我赚了银子。”
“那也得是夫人,您懂得这么多,知道如何加工那红薯,才能开得起来这样的作坊。”同喜道。
许杏却不居功:“说到底啊,还是因为红薯是个好东西。”世界第一经济作物呢,可不是好东西?
第183章 施粥插曲
她们这里正说着,外头小丫头传话,说袁管家求见。许杏就叫他到花厅里说话。
袁管家见了许杏,也不罗嗦,直接道:“夫人,施粥的事儿遇上了些许麻烦。城中米贵,若按一开始的分量来办,需要多花上百两银子。”
“差这么多?城中好几家米铺,你都问过了?”许杏皱眉头,“是商户们抬价吗?”
袁管家摇头:“并不是,小人报了咱们府上的名号,他们不敢的。几家掌柜都同小人说了,本地本就不产稻米,都是湖广一带运过来的,原就卖得比南方略贵些,今年又天寒,运河结冰,无法行船,他们都是靠存货支撑,少了自然就贵。而且郑大人府上牵头施粥,几位参政、参议大人的府上都要参与,大家一起采买米粮,货源就越发紧张了。”
许杏点头表示理解,不过她并不想在这种形式主义的事情上花冤枉钱,只是这事情又不能不办,她想了一会儿,忽然问:“张彪家的这些日子一直在筹备粉条铺子的事儿,你知道吧?”
袁管家点头:“知道的。”他是府里的大管家,夫人和大人相知于微时,夫妻和美,也不分什么私产,夫人的动向他自然都是清楚的,不过他事情多,管不过来那些,张家的如今专门负责夫人的产业,他也没过问细节就是了。
“她正在这儿呢,方才还说筹备得挺顺利,并没提到粮食价格有什么异常。”许杏看袁管家想要解释,就摆摆手,“非是我不信你,而是我忽然想到,铺子里除了用红薯做原料,另外也就是要进面粉来做包子,是不是说明面粉的价格没有变化呢?”
袁管家放下心来,回答道:“正是。咱们府上也是吃面为主,采买的账目也没甚变化,毕竟本地就种麦子,粮铺里存货充裕。”
“那这样吧,咱们不施粥了。”许杏拿定了主意,“你刚才也说了,除了郑府,还有好些府第都要施粥,百姓们想来也不缺这一碗粥,咱们就出干的吧,支上大锅,咱们蒸包子便是,菘菜粉条馅儿,原料也不贵。”
“夫人,这……会不会不大妥当?”袁管家都不用计算,就知道在米价昂贵的当下,这样确实更经济,可是跟别的府上太过不同了些。
许杏摇头:“没什么不妥当的。都说了是做善事,能让老百姓填饱肚子就是好的,也没人规定必须得给百姓们喝粥吧?”
“话是那么说,可……”袁管家想得多了些,担心这样会得罪郑府。
同贵,不,应该叫张彪家的,听了这半天,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便开口道:“这有什么可是的?咱们在府里说实在话,现在老百姓们最愁的根本不是饿,而是冷!施粥?没有厚衣裳出门的穷人家连出来领这碗粥都做不到,也没见她们给施舍几件棉袄!左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弄个好名声罢了,那么认真做甚?咱们府里的银子可是夫人一点点挣来的,怎么能随便糟蹋了?那施粥,若要不挨骂,都要熬得极稠,那得多少米多少柴?菘菜粉条馅儿的包子如何就吃不得了?”
袁管家让她连珠炮似的一顿说,只剩下了苦笑:“夫人,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许杏摆摆手:“我知道,你是担心人家都是施粥,只有咱们换个样子,会让郑府的人不快。大可不必,若有人问起,你就实话实说,米咱们买不起,包子是自家铺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让大家垫垫肚子,至于郑府,不需要在意,大不了说些好听的,反正他们折腾这一场,本来也就是为了名声。”
袁管家只好拱拱手:“是,都听夫人的,小人这就去办。”
“跟张家的一起去吧,粉条都从铺子里拿,到时候一边分发菜包,一边宣传,呃,提一提咱们的新铺子。”许杏吩咐道。
对于这种打着做慈善的名义夹带私货给自己家打广告的行为,许杏一点儿也不觉得心虚惭愧,本来就是多此一举的事儿,她拿来利用利用又有何不可?
因为决定好了要在粥棚派发粉条包子,她又叮嘱了同贵几句,让作坊这几日加班加点,多做出些粉条来,到时候好用,这才让他们一起出去办事了。
到了施粥的日子,虽说不需要自己出面,可许杏还是带着一双儿女去了现场。当然,他们没下马车,只是在粥棚对面的街上,不远不近的看着。
郑府去的人除了煮粥发粥的小厮之外还有一个嬷嬷和小丫鬟。那嬷嬷穿戴十分整齐考究,把小丫鬟和围着三口大锅干活的小厮们支使得团团转,不知内情的人恐怕要以为她就是郑夫人了。相比之下,其他的几个粥棚就都显得寒酸不少,一般不过两三个下人并一口大锅罢了。其中最寒酸的就要数郑府旁边挂着个“范”字小木牌的那个了,里头虽有两三个小厮并一个管事,可只放了一张旧桌子和一个大盆,连口锅都没有。
郑府的管事在嬷嬷的授意下讲了些“郑大人十分体恤百姓”、“郑夫人惜老怜贫”之类的话之后,终于宣布,粥煮好了,让大家排队领取。
而紧跟着,范府的粥棚里,新安也掀开了大盆上盖着的棉被,露出了热气腾腾的包子。
大米粥固然香甜且贵重,可那需要吃到嘴里才能感觉得出来,而包子不一样,一露面就把香味散到了在场百姓们的鼻子里。
有人探头观看,还有那行动力强的,干脆就来到了范家的棚子里,甭管是啥,先要上两个再说。
“这位大哥,咱们府上的包子个大、馅儿足,可是它蒸起来费劲,咱们每人只能给一个哈!”新安提高了声音道,“郑大人府上宅心仁厚,给您的粥也不少了,再来一个咱们范府的包子,保证您吃饱了!留给旁人,留给旁人,哈!”
“你还别说,这个包子味儿还挺好!”领到了包子的人们迫不及待的咬上一口,顿感惊喜。
新安看着他们一个补丁都没有的衣裳,心道张家嫂子说得还真对,这些人别看在这儿领粥喝,一准儿能买得起铺子里的包子和粉条,便趁机大声道:“菘菜粉条馅儿的大包子,城东许记食肆就有卖的!做馅儿的粉条也是好东西,那铺子里还有好些粉条做的菜呢,粉条啊,粉条也卖呢,这玩意儿可好,又实惠又好吃!不过大家伙可得等上几日,那里得十月初八才正式开张呐!”
他这么一吆喝,关注的人就更多了。范府的棚子前头已经排起了长队,还有人说等会儿要是尝着真的好吃就等他家铺子开张了赶紧去买些,反正从这儿去城东也不算远。
许杏微微一笑,放下车帘子,吩咐回府去,天气确实是冷,两个孩子有手炉都有些受不了了。
“你们觉得怎么样?”回去的路上,许杏就问两个孩子,“刚才看出了些什么?”
宁哥儿年纪小,却十分积极,抢先道:“娘,您想的这个法子可真好,等咱们的新铺子开了张,这些人肯定会去捧场的!反正依我看,那些人也不算十分穷,说话走路都很有力气,不像是吃不上饭的人。”
许杏满意的点头,摸摸他的发顶,夸了他一句:“你说得都对,可见你是用心看了。”
欣姐儿这才不急不慌的说出她的发现:“除了弟弟说的,我还看见郑府的老嬷嬷生气的瞪着新安呢,不知她是气新安借机给咱们的铺子引客,还是气咱们府上出了风头。”
“嗯,你看得很仔细,娘都没发现呢。”极短的惊讶过后,许杏连忙表扬了欣姐儿,她刚才还真是没有注意郑府那边的情形,女儿倒是心细,把那个老嬷嬷脸上的这点儿不对劲儿都看在了眼里。不过她是不在意这个的,也不会因此动气。
第一天的施粥结束之后,郑府后院的正房里,郑夫人正在听她最倚重的嬷嬷报今天的情况。
“范家居然这么做?真是泥腿子出身,上不得台面!吃相也太难看了,连施粥的时候都忘不了她那点子买卖!给了她机会,她都不会做人!”嬷嬷话音刚落,郑夫人就变了脸色,一脸鄙夷的说道。
“算了,明日你就不用去了,叫个丫头去瞧着些就行。”郑夫人想了想,扭头问身后的丫头,“大人回来了?叫人摆膳,我要跟大人说说此事。”
听完了夫人的话,郑大人放下筷子,若有所思道:“看来这是范长青借机告诉我,让我不要白费心思了。”
“老爷,此话怎讲?这不过是内宅之事吧。”郑夫人不信,“毕竟那范夫人不过一个村姑,可能根本就没料理过这样的大事,又没见过银子,才会出这种纰漏吧。”
郑大人摇头:“你不懂,范夫人可是十几万斤粮食说捐就捐的人,她这么做,绝不是因为银子,必是范长青授意她这么做的。”
“那他就是不识抬举!”郑夫人一拍桌子。
郑大人却觉得不对劲,他“嘶”了一声,道:“我看他在衙门里对我算是尊重,从不逾矩,不该私底下这样嚣张才是。你是怎么跟范夫人说的?”
郑夫人就把在白塔庵和许杏说的话简单重复了一遍,最后道:“我让她把粥棚设在咱们旁边,还不是关照她?她可倒好,简直是不知好歹!”
“收起你的大小姐架子吧!”郑大人却变了脸色,对着妻子发起了脾气,“我确实是同你说过,范长青是个人才,我想让他为我所用,将来也是郑家的助力,可是你怎么说话的,拿人家当郑家的下人?你是不是觉得,你在施恩给她?”
第184章 方子公开
郑夫人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拧着眉毛,精心涂抹的脂粉都挤出了细细的裂痕:“这么多参政、参议,我独独让他范家的粥棚挨着咱们府上,这不就是抬举他们?再说上次在白塔庵,我也是给足了她脸面,这难道还不够?要不是老爷看重范参政,她一个村姑,如何能同我说上话?”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对,继续道:“老爷,不是我说,你也是太仔细了些,就算你有爱才之心,也不需要如此小心。你是什么身份?宫里娘娘是什么身份?更别说九殿下了。你们想用人,还不得有大把的能人贴上来?就差他一个没背景没势力的小官?”
郑大人没有继续指责妻子,而是思量了片刻,才道:“罢了,不管他们了,他既不肯为我所用,就不要把人得罪死了,毕竟如今郑氏的力量也大不如前。”
“怎么老爷还忌惮他一个区区参政?”郑夫人不赞成,“要依妾身说,既然他不识抬举,就干脆寻个什么由头把他打压下去,让他不能碍你的事,这不就结了?”
“不妥。区区一个参政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是一个不满而立的从三品就不能等闲处之,陛下那里怕是记着他呢,随意收拾了他,万一哪天陛下想起来,没得招惹麻烦。”郑大人叹气,“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客气?咱们说是太后母族,可是姑母去世得太早了,这个太后也不过是陛下登基之后追封的,在朝中的影响太小了,至少现在可比不过潘氏。范长青年纪轻轻就爬得这么快,说不得有几分傲气,瞧不上几十年后的从龙之功也是有的,他既不愿意说破,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老爷……”郑夫人固然目下无尘,可是她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前程,因此尽管心中对范长青夫妻二人十分不满,却也没有反驳,而是带着几分不甘的应了下来。
许杏当然不知道这些,她见施粥的地方秩序井然,自家的广告打得也不错,便不再考虑这件事,而是专心督促作坊的筹备工作——粉条已经生产出来了,现在要大量备货,另外食肆的掌勺之人也要抓紧培训,跑堂小二的说辞也得统一好。这些事情都是同贵一手负责,不过许杏也没当甩手掌柜,每日都要过问的。
十月初八是个大晴天,而且跟前一阵子比起来也算得上暖和,爆竹噼里啪啦的一放,穿着干净整齐的小二团团施礼,请大家进店品尝,许记食肆就算是开张了。
尽管这个仪式十分简陋,可是进来捧场的客人却不少,毕竟有不少人都在城南范府的粥棚里吃到过粉条馅儿包子了。
“伙计,你们这怎么是‘许记’呢,不是范参政府上的产业吗?”有人一边等着称粉条一边问。
卖货的伙计也不遮遮掩掩,一边忙活一边答道:“咱们大人姓范,可咱们夫人姓许啊,这是夫人开的铺子。您啊有所不知,粉条这个东西就是咱们夫人制出来的,来,您的五斤粉条!”
也有好事儿的食客一边吃一边问:“你家这饭食可有点儿新鲜,怎么没有寻常的米饭面条呢?这个包子倒也好吃,只是花样少了些。”
上菜的小二笑嘻嘻的道:“客官您也说了,咱家这包子好吃哩!一样儿好吃就胜过百十样儿的不好吃,您说是不是?主要是我们东家说了,咱这个食肆呢,吃饭是一个事儿,顶顶要紧的是让客官们都尝尝这淀粉跟粉条做的吃食,喏,吃得好了到那边儿去买啊!”
“吃得好有啥用?咱们又不是你家的厨子,可做不出来这个味儿!”有人起哄。
小二也不恼,直接道:“这个酸辣粉啊,其实可简单,就是煮粉条,再兑上汤汁儿,这个汤呢,有辣椒有醋,反正您爱吃酸就多放点儿醋,爱吃辣就多来点儿辣子呗!那什么,您愿意弄点儿辣椒油就更香啦!要是想要配菜啊,那可花样多着呢,您看我们铺子里就有好些种,烫点儿青菜也行,弄点儿豆干儿也行,肴肉也行,丸子也行,有辣子炒点儿下水都香!”
“你说得倒是挺轻巧,那你家这炸鸡炸肉,怎么做的?怎么就比家里自己做得香酥呢?”另外有人故意问。
要是一般的饭馆酒楼,铁定要把人轰出去了,这人摆明了不怀好意,打听食肆的商业秘密呢。可是小二眉眼不动,脸上的笑容一丝儿都没收起来:“客官吃着好,要不再来一份?咱们家这炸货啊,都是用了咱们作坊里出的淀粉炸出来的,又酥又脆,格外好吃。至于说里头这味儿啊,那是咱们的独门秘方,腌制得好!用的花椒面儿、大料、盐、葱花、姜沫、老抽、糖、黄酒,今天一早起来就腌上了,早就入了味儿,下锅之前把这些料仔仔细细的清干净,再裹上面粉跟淀粉兑一起调出来的糊,一炸特别香!”
这会儿铺子里的人挺多的,有在堂食区坐着吃东西的,有等着酥肉炸好了买些回家的,也有买包子的,还有在柜台一侧准备买粉条的,都听着小二口若悬河的介绍自家的炸货工艺。
有人悄悄的嘀咕:“这小二是个二傻子吧,人一问就把底子都漏了。”
而“二傻子”小二已经开始转而推销粉团甜汤了:“客官,您这是辣着了?咱们店里有甜汤,专门解辣解腻的,用的是细白的红薯淀粉捏成的小圆子,跟红小豆一起煮的,小豆煮得酥烂,起锅再加上红糖,甜而不腻,您尝尝?”
人家把方子都说给你听了,多有诚意啊!食客便道:“那就来一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