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坐在原处,毫无焦距的双眼瞧着前头,想在思考又想在发愣。
地上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年岁久远的石砖破了一角,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不浅的凹坑。
直到捏着的棋子不经意掉落,敲响木桌,她才骤然清醒。
钟觉予转头看向桌面,黑白棋子分开装在两个竹编小筐中,被丢在一边的棋盘空空如也。
她不知道为何,突然松了口气,要将取出的棋子放回,可手覆到筐口时,又突然往里头抓一把。
石子相撞,发出清楚响声,记忆不由泛滥开,回忆起下午时候。
也不知道是谁教的,让洛月卿学得无赖,刚开始时还乖巧,输了几盘就开始闹腾。
一下说自己生病了,要让她一子,后面让一子也赢不了,就闹着要让两子,结果还是输得极其惨烈,气得这人直接躺回床上,闹着说不玩了。
但钟觉予刚把棋子收起,她又一下子蹦起来,控诉钟觉予嫌弃她棋艺烂,不愿意和她玩。
长公主殿下哪里见过那么无赖的人,明明是个臭棋篓子,却怪这怪哪,最后,还是得把棋子重新拿出来。
可洛月卿不仅没有收敛,还越来越过分,一下扯什么这个棋子没有放到正确位置,让她看偏了,一下扯她刚刚没有放错了棋,要重新来。
总之就是各种耍赖皮的行为。
钟觉予一让再让,最后连先让洛月卿下三子的霸王条例都答应了,可对面那位依旧没有赢过一局,还咬牙切齿地告诉钟觉予,千万不要让她。
也不知道洛家是怎么教的,不是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
钟觉予突然轻笑出声,然后无奈摇了摇头。
幸好没听她的话,瞎搞什么彩头,不然小道姑一个下午就得负债累累。
思绪到此,钟觉予突然想起隔壁许久未发出动静,不知道临睡前的那碗汤药是否喝过了……
她没多想就站起身,往隔壁走去。
今夜的玄妙观有点吵闹,道长们久居山中,早已习惯了周围景色,而香客却觉得新鲜,入夜也不回房,到处走动,说话声不断。
钟觉予瞧见隔壁小院的房门半敞开,还以为这人闲不住,偷偷跑了出去,心里顿时生起恼怒,大步往里头走。
结果推开房门才发现,这人不知何时已睡着,桌面还摆着已喝完的空碗。
许是送药的人忘了关门。
钟觉予面容柔和下来,原本是想转身离开,却瞧见里头的人突然一翻身,将被子扯到腰间。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钟觉予怔了下,离开的脚步骤然停住。
夜晚寒重,这人又生了病,万一……
钟觉予犹豫了下,还是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里头的那人丝毫没注意,可能是晚上的汤药中放了助眠的药材,睡得极香甜。
掀起的被褥发出轻微响声,拉扯往上时,洛月卿发出不满的唔声,但却乖巧得没有推开。
她睡姿不算差,规规矩矩地平躺着,就是衣服乱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嫌热,无意识把领口扯开了,露出半截锁骨,上头还有些许抓痕。
只有这点最像名门娇养出来的姑娘,皮肤白嫩,稍用力些就能留下不浅的红印。
钟觉予下意识看向她手腕,被自己掐出来的痕迹还没散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受了怎样的虐待。
罪魁祸首不免生出愧疚,要是当时自己轻些……
算了,明天下棋再让着她些。
钟觉予摇了摇头,刚准备离开,又听见这人发出含糊的声音,像在喊殿下?
她不由俯身去听。
迷迷糊糊的嘟囔声还在继续,可实在含糊,让人难以辨认。
什么坏?别?
钟觉予越听越不解,便越凑越近,鬓边垂落的发丝摇晃,被温热吐息吹走。
“你作弊……”
“……过分。”
这是梦里都还在下棋?
钟觉予哭笑不得,不过是个五子棋罢了,这也能纠结一夜?
没等她起身,微颤的脸颊划过薄唇,好似蜻蜓点水般的短暂,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意外,但两处完全不同的肌理相触时,却骤然掀起触电般的感受。
钟觉予顿时一颤,杵着床边的手猛的收紧,将布料扯出一堆皱痕。
唯独床铺里的那人什么也不知道,还在含糊着嘀咕。
映在地上的影子便凝在那儿,许久不见动弹。
房间隔绝了吵闹,只剩下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僵在床边的人突然清醒过来,立马起身,慌慌张张往屋外走,急促的脚步踩碎地上的影子,那房门终于被紧紧合上,发出嘭的一声。
洛月卿似有所感,却敌不过困意的纠缠,翻了个身就又陷入沉睡。
只是今夜,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人换成了隔壁的那位。
月光依旧,远处的青山交叠屹立,吵闹声终于散去,但却依旧恼得人无法安睡。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几日后, 夏日露出脑袋,将春寒驱赶,将树梢的叶都染成浓绿, 鸟儿站成一排,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