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觉予偏头,从掀起的车帘中看向一旁街道,眼眸倒映着街景,像在思索,又好似在发愣。
直到提前赶来的仆从,快步走到马车旁。
她才开口问道:“时归和小道长回来了吗?”
那仆从忙道:“还未回来。”
“还没有?”钟觉予眉头一皱。
这都出去玩一整天了,怎么天都快黑了还没回来。
旁边的阮鹤心中一跳,莫名多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就听见那仆从解释:“时归大人说要带小道士去极乐坊买糕点,只将白日买的东西丢给其他人带回,之后就没了消息。”
“极乐坊?”钟觉予表情一冷,继而加重重复了一遍。
那仆从不明所以,还回道:“是极乐坊。”
旁边的阮鹤都意识到不妙,要不是还和长公主殿下同乘一辆马车,她已经快马赶去那边,将这胡闹的两人逮回,这是能随便进去的地方吗?!
钟觉予面色越发冷,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降临,寒气涌来的缘故,车厢里的温度骤然下降,莫名让人觉得寒冷。
钟觉予整个人都陷入阴影中,望不清面容,只能瞧见那赤红衣袍上的蟒龙越发狰狞,连利爪都突然变得锋利了些。
“殿下……”阮鹤有些忐忑,犹豫着开口。
钟觉予却没理她,沉声对马夫说:“调头。”
那马车夫不知道其中关系,只是茫然地啊了声。
钟觉予再道:“去极乐坊。”
眼看着前头已经能瞧见轮廓的公主府,马车的车轮又转,再一次远离这儿。
那马儿好像不满,慢吞吞地不肯往前,最后挨了马车夫一鞭子,这才颠颠小跑起来。
随着夜色降临,极乐坊中越发热闹,好不吝啬的烛光将整个屋子的点燃,要比天上的星子更耀眼。
“两位客官……”那笑着迎上来的女子正喊着,却在下一秒瞧见那极尊贵的衣袍,声音便瞬间微弱了下去。
继而,跟着后面的阮鹤眼神一扫,周围人竟全部跪下,
大家都知道,当今圣上子女缘浅,除去太子、长公主外,就只有三个皇子皇女,皇子成年之后就被封王,赶去封地,皇女则隐于宫中,许久未有消息。
如今能身穿蟒袍的女子,唯有长公主殿下一人,身份极其尊贵。
极乐坊外跪趴一片,里头却不受影响。
钟觉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声张,又让跟来的士兵守在门外,继而大步踏入里头。
里头人大多酒醉,男男女女、吵吵闹闹交杂在一块,扰得人心烦。
钟觉予不曾来过这种地方,越往里便越皱眉,眉头中间都皱出了一条竖线。
而紧紧跟在她身后的阮鹤,也是如此,暗骂李时归为什么要带小道长来这种地方。
因酒醉,众人一时间没能认出钟觉予,所以极乐坊还维持着在之前模样,也不曾惊扰二楼的两人。
二楼雅座别致,好似一个回字形,中间空出一片,用木栏杆围住,纱布遮掩,让二楼的人可以低头看见下面歌舞,却又不让下面人瞧见上面让,其中还用木板划分出一间间房间,每个房间互相独立,隐秘性极强,往日都是给达官贵人使用的。
钟觉予刚走到门外,便听见熟悉的声音。
李时归一如既往地大大咧咧,像是喝了点酒,声音不自觉提高,说:“怎么样?我说这酒的滋味不错吧?”
她有些得意,好像在炫耀。
另一个人的声音微低,迟了半拍才回答:“好、没有如意糕好吃。”
前言不搭后语的模样,应该也是喝了些酒。
李时归又说:“你就惦记着这糕点。”
小道士不甘示弱,反驳道:“总比你一直盯着楼下的姐姐好。”
“说得好像你没看一样,不知道是谁进来就被迷住,糊里糊涂地喝了两杯酒,”李时归立马回道。
“我那是被吓到了!”洛月卿想起刚刚的事就气,没想到她刚刚踏入里头就被围住,李时归居然还躲在旁边看笑话。
“是是是,被吓到了的小道士喝了人家的两杯酒,若不是我及时喊住你,你岂不是要被人家拉着走了?”
大梁自先皇后垂帘执政后,女性的地位就被不断提高,往日只能待在家中的小姐、夫人,也可出门行商做买卖,大部分官家女子也被允许上学堂,学问不输于男子。
而后又有长公主踏入朝廷,属下阮鹤、李时归以女子之身成为将军的事例,这让民风越发开放,甚至已有人提出可开放科考,让女子也能入朝为官的建议。
故而女子进青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青楼女子不仅习以为常,还格外欢迎这样的客人,毕竟相比于粗俗的男子,女子性格更温和有趣,少了许多虚伪的附和。
所以为了女客,她们甚至会出现争抢的行为,这不,洛月卿两人一进来就被团团围住,差点就被拽了去。
“怎么可能?!你不要胡说八道!”小道士提高声调反驳,坚决捍卫自己的清白。
却没注意到李时归骤然僵住,又惊又恐地看着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