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礼记》中约定的六礼开始,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一步比一步复杂。
钟觉予、洛月卿两人劳累,阮鹤、李时归也不消停,竟亲自猎了两只完好无损的大雁过来,在皇宫中专门空出一片地方养着。
这也是六礼中的一项,聘礼中要包含一只大雁,用来表达一生一世一双的诚意。
可大雁难寻,平常人会用木雁、铜雁代替,富贵人家则请人专门打来,可眼下正是冬日,大雁都已南飞,众人早已决定用金雁代替,却没想到这两人能寻来,想必废了不少功夫。
这边传来好消息,另一边钦天监也不服输,下午就占出一个极好的卦象,连见多识广都卦师称赞不已,直道陛下与皇后乃是天定的良缘。
如此,便可彻底堵住那些人的嘴。
钟觉予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这可是老天都祝愿的婚事,众朝臣总不能再阻拦了吧?
直到大婚前几日,钟觉予、洛月卿才被分至两处,暂时分离开,但苦的不是分开的两人,是帮忙送信的阮鹤、李时归,折腾得这两人愁眉苦脸,差点跑断了腿,只能天天盼着大婚快点来。
许是二人的期盼确实有用,时间飞逝,转瞬就到大婚当天。
天不亮时红烛就已亮起,钟觉予身穿华服,携官员一起告祭于天地、太庙,而后才赶至长公主府迎人。
若是按照祖制,皇帝只需在午门等候,自有人将皇后抬入宫门,可钟觉予不愿,私自修改了部分。
而洛月卿实际也该从洛家出门,可她不愿与洛家再扯上关系,两人便商议,将之前的长公主府赐给洛月卿,改做新洛府。
钟觉予翻身上马,阮鹤、李时归皆穿礼服,紧跟在她身后,继而文武百官依次跟随,乐手敲锣打鼓,最后面的仆从提着鲜花、赏钱。
那一日的京城皆被红色绸布覆住,放眼望去,尽是喜气洋洋的感受。
钟觉予早已下旨,这一日无须劳作,京城中的每户有赏钱,家有六十岁以上老人或是三岁以下幼子,甚至姓名占得洛月卿三字的其中一个,都可分到一桌喜宴。
可见这人如何欢喜,若不是洛小财神的钱包足够鼓,也耐不住钟觉予如此挥霍。
更何况钟觉予又减了一整年的赋税徭役,让孟云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随了她去。
见过皇帝想方设法添税剥削的,没见过皇帝处心积虑洒钱,还一次次主动免税的。
想到这儿,孟云山浑浊的眼珠望向前头,陛下已将未来的皇后迎出,牵手送入轿中,之前就十分欢庆的乐声,到此刻迎来最高潮,连城墙十米外都能听见里头的喜悦。
孟云山有些恍惚,沉默着看着这极欢喜的一幕。
竟冒出一个念头,他之前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尽力扶持的女皇帝,必然会是一个极好的皇帝,哪怕往后之人再如何优秀,也不及她璀璨,她会与她的皇后携手,如星辰凝于青史,即便经历万世也不曾黯淡半分。
轿子被抬起,马蹄又一次扬起。
之前提了一路的赏钱、鲜花,终于可以撒向道路两旁,惹得众人欢呼争抢,十分热闹。
李时归最喜这种热闹,笑得眼不见眼,扭头看向阮鹤,便突然来了兴致,低声喊道:“阮鹤,今日还赌不赌?”
阮鹤也是难得的一脸笑意,闻声回道:“赌什么?”
李时归便用眼神示意前头,骑着高头大马的陛下满面春风,连眉梢都是笑意,手中也拿着特制的喜钱,听见称心的吉利话,便挥手撒过去。
她挤眉弄眼地说:“今日总不该是陛下在下面了吧?”
阮鹤笑意一滞,竟认真思考起来,好一会才缓缓道:“这次我赌皇后。”
李时归摇头晃脑:“这次必然是我赢。”
“是吗?”阮鹤含笑不语,没有告诉对方,陛下让她多准备了一套凤冠霞帔。
绕着京城游行一圈后,便踏入宫门,钟觉予携洛月卿祭奠先祖,告知诸神,继而才是大家最熟悉的拜堂成亲。
等到一切都结束,夜色已将京城笼罩,圆月悄然爬上山尖。
同样挂满红色绸带,贴满囍字的长央宫,此刻一片静谧,直到一声木轴转动的咿呀声响起,将其打破。
钟觉予手扯赤色长裙,踏过木槛,黄金打造的凤冠有金珠垂落,随着走动而摇晃。
“谨言,”久等的人坐在大床边缘,分明之前困倦劳累得不行,此刻却突然精神起来,漆黑清亮的眼眸倒映着对方身影。
“这衣服有些碍事,让你多等了一会,”钟觉予声音有些别扭,羞窘之下,不似白日里悦然。
洛月卿却笑起,起身向她走来,继而伸出手。
不知道是谁的掌心冒出了汗,不过已无法分辨,手指穿过指缝,曲折之后便十指紧扣,紧紧握住。
钟觉予难得迟钝,被牵着一步一步往里。
用金线绣着凤凰的衣裙摇曳,触到对方裙角又落下。
那摆在中间的大床,是钟觉予曾经的旧床。
是有一日她无意中提起母亲,语气中的黯然忘记掩饰,便让洛月卿记在心中,前些日子让人将它从库房中抬出,重新修理了一番,再一次摆在两人的寝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