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霍深只是在端详他的鼻尖。
“我记得以前你鼻子上有一层有小雀斑,跑哪去了?”
“?你去哪记得,你认识我时我都22了。”雀斑早没了。
“在你高中毕业照上看到的。”霍深胡诌。
“这你都能找到?好吧,可你刚才只说要对视。”他狡黠地耸耸肩。
回答问题是另外的价钱。
“可以。”霍深点头,从地上捡起几块鹅卵石,拿出其中一块放进他手里。
“回答一个问题,答应你一个要求。”
他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可微微勾起的嘴角却带着一种纵容的意味,让沈月岛有种即使不回答问题也不会被拒绝的错觉。
但他这次选择遵守规则。
“点掉了。”
“为什么点掉?”
“雀斑太孩子气了,不点等着被人笑吗。”
霍深愣住了。
年少时的沈月岛绝对不会这样说。
他喜欢并悦纳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特质,包括鼻尖上的雀斑和两颗尖钝钝的虎牙。
“我实在是有太多特点啦!世界上即便有一个和我同名同姓同样相貌的人出现,爱我的人也会一眼就判断出那不是我。”
可现在那些独一无二的特质对于他来说却只是会被嘲笑的麻烦事。
霍深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变了很多。
不止心性,连长相都和以前大不相同。
十八岁的沈月岛远没有这样惊人的漂亮,更多的是少年人的纯粹可爱。
虽然也是狐狸眼,但是只狐狸幼崽,好奇地瞪起来时眼睛会变得像狗狗一样圆,鼻尖也圆圆的,上面那几颗小雀斑是最生动的特点。
现在雀斑没了,双眼也很少再好奇地瞪圆,小狐狸蜕变成大狐狸,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霍深却并不为这种变化欣喜。
因为他深知苦难会用挖肉剔骨的方式改变一个人的所有,连他的本相都不放过。
“所以你是在可惜我的雀斑?”
不然为什么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
“我可惜的是它们还在时,我们没有拍过一张合照。”霍深淡淡道。
“这样你就可以拿那张照片嘲笑我一辈子了是吧。”好狡猾的狗贼!
“到我了,我也要问问题。”他把橘子全塞嘴里,也从地上捡起一把圆圆的小石头。
霍深伸手给他拨掉一颗:“你问?你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交换?”
“嗯……脏心烂肺,你要不要?”
“不要乱说话。”霍深声音陡然冷下来。
沈月岛无所谓地摆摆手:“好吧,我知道它们并不值钱,那你想要什么?”
“我回答问题,你给我摸一下睫毛。”
“成交。”
沈月岛无所谓他提的什么离谱要求,往前倾了下身子,伸手往身后一指,偌大的草坪上有五名正在劳作的园丁。
“三点钟方向、七点钟方向、十点钟方向,那三个人是你留下监视我的眼睛,对吗?”
“嗯,我还可以告诉你剩下的两个只是普通佣人,包括为你治疗的医生。你如果想往外传递消息可以从他们身上下手。”
霍深坦然的视线从高处俯视下来,碾压着他的神经,没有丝毫想要隐瞒的意思,就像在说:即便告诉你,你也无计可施。
沈月岛恼火至极,视线在暗中和他较劲。
“你对自己的安保就这么自信?”
“对,如果你像我一样肖想一件事整整七年,保证会做得更加疯狂。”
沈月岛莫名其妙:“又说什么鬼话?”
“没什么。”
霍深在他掌心放下第二块石头。
“三个月前,我在明盛跑车晚宴上被一个短发女人全程监视,是不是你的人,目的呢?”
“哦,有消息说他们准备在那晚嗑糖,我当然要看看你栽了没有。那么礼尚往来——”
沈月岛用两根手指夹着石头晃了晃。
“同样是三个月前,我在红天堂出来发现陆凛带着七八辆枫岛牌照的车一路跟在我车后,直到我回家,你也该给我个解释吧。”
霍深显然比他坦诚得多——
“我得到消息,刘志要在那晚伏击你。那八辆车都是常在我身边出现的牌照,他再敢动你,我会让陆凛把车从他脑袋上开过去。”
“你……”
沈月岛的心脏蓦地紧缩。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所适从。
“你、你们枫岛人玩这种局都讲真话的吗?果然土包子就是土包子……”
“枫岛人讲不讲真话我不知道,但是你问的问题,我都想认真回答。”霍深说。
沈月岛一怔,后脑过电般闪过一丝钝痛。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阿勒似乎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哎呀我就随口一问,你干嘛这么认真。”
骑在马上的少年低下头来,朝自己腼腆地笑笑:“因为是你问的问题,所以我想好好回答。”
为什么脾气秉性、背景相貌都完全不搭边的两个人,他却从见霍深的第一面起就觉得熟悉,而现在这种熟悉感已经强到不能忽略的地步。
“我不喜欢别人和我说话时走神。”
霍深屈指敲了敲长椅。
“抱——”
“歉”还没出来,掌心被放上第三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