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哥,你后背的伤该处理了。”
霍深应了一声,头都没抬。
陆凛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闷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不要再瞒了,沈少爷都这样了,一点想活的念头都没有,很明显‘霍深’已经留不住他了,但阿勒总能留得住,再不济还有小亨——”
话没说完,霍深猛地转头看向他。
陆凛顿时收声,看一眼床上还昏睡着的沈月岛,暗道差点说漏嘴。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心里清楚,再管不住嘴就给我滚回枫岛。”
这还是霍深第一次对他发这么火,陆凛悻悻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门开了又关,吹进一缕冷风,房里只剩他们两个,沈月岛的呼吸声比风还要微弱。
霍深握着他的手,心口像压着一块石头。
他不是没想过告诉沈月岛真相。
过去的很多时候,很多个瞬间,他都想直接摘下眼睛里的虹膜塑片,或者拆掉手臂上的绷带,他有太多种办法证明自己了,沈月岛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是他。
但是知道了,然后呢?
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没有退路的死局,总要有一个人去献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陪沈月岛多久。
阿勒因他而死一次就已经要了沈月岛半条命,绝对不能再来第二次。
“唔……”
床上传来两声轻哼,缩在被子里的人艰难地挑起眼皮,转头看过来。
霍深没吭声,一动都不敢动,他不知道沈月岛现在看到的是他还是“阿勒”。
“背上的伤怎么还不处理?”沈月岛开口。
霍深松了口气,还好。
“没顾上。”他直起身,肩上带血的纱布一角被毛衣领口挡住。
沈月岛掀开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用手掌根揉了揉眼睛:“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霍深皱眉:“别说这种气人的话。”
沈月岛笑了,在自己嘴巴上拍一下算作惩罚,“叫医生来给你换药吧,我陪你。”
比起白天的绝望崩溃和歇斯底里,他现在平静得就像一片死湖。
起床、穿衣服、上厕所、后面又坐在沙发上让霍深面对面靠在他肩窝里换药。
他做这些时很安静,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好像白天那场崩坏没有发生,霍深把安定拿给他时,他都没问那是什么接过去就吃了。
霍深也没有和他聊什么,他们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一切痛苦的话题。
换完药沈月岛说想泡个热水澡,霍深就带他去浴室放水,放满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让他把手抬起来要给他脱衣服。
沈月岛心里酸得很难受,说了醒过来后的第一个长句:“深哥,别这么紧张,我是精神失常了,不是不能自理。”
霍深的手定在半空,眯起眼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非要这样说自己?”
沈月岛也很无奈:“我错了,别生气。”
氤氲的水汽在卧室散开,湿漉漉地黏在衣服上,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橙花精油味。
霍深给他脱了外套和衬衫,手伸到腰带时沈月岛轻轻攥住他手腕:“我自己可以,真的,不会把脸闷浴缸里把自己憋死的。”
霍深没说他真怕沈月岛这么干,只抬手搂住他,胳膊环过肩膀拍着后背,放软了的嗓音带着点哄的意思:“我想给你洗。”
沈月岛也抬手搂了他一下,额头贴着他结实的手臂:“好,那就洗。”
衣服脱光到最后一件,沈月岛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没有一点尴尬或者不好意思。
没必要。
他已经在霍深面前剖开自己太多次,崩溃、失控过太多次。
最难堪破碎的灵魂都已经撕开给人看了,再计较外面这层皮囊实在没意思。
霍深往浴缸里滴了舒缓精油,丢了颗浴球,最后又扔进去两只哄孩子的小黄鸭。
沈月岛坐进水里把那两只鸭子拨来拨去,笑道:“等你有孩子了一定会把他惯坏。”
“我不会有孩子。”霍深坐在浴缸沿上帮他按摩,回了句。
“不喜欢?”
“精力有限,养不了太多。”
“拜托,霍会长,我说的是正经孩子,不是你那些小puppy。”
“我说的也是正经孩子,沈少爷思维这么发散,你养过?”
沈月岛不回他,只是笑:“会长呢?”
霍深捏着他的手臂,掌心粗粝的茧慢慢揉到他手指尖:“养了一个,但他不太听话。”
沈月岛垂下头,神色很哀伤,指尖在他掌心刮了一下:“嗯,他太能让人操心了。”
洗完澡时天色暗了下来。
霍深帮他吹干头发,解下手腕上的发绳简单扎了一下,要带他下楼吃晚饭。
“哎,别下去了。”沈月岛拦住他,“我给你做菜吧,我有一个菜做的特别好。”
霍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菜,红酒小羊排,以前在草原上时他就经常做给自己吃。
“牛肉羊肉更喜欢哪个?”
“羊肉。”
“正好,我就会做这个。”
沈月岛系着围裙站在灶台边,两根白色的带子在后腰上挽成个蝴蝶结。
他夹着羊排放在碳炉上炙烤,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白色烟雾从他肩膀上蒸腾起来,混着浓郁的肉香和淡淡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