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深温柔地抱着他,平静地说着这些话。
“一支箭,一个疤,一副眼镜,到底算哪门子的证据?可你认定了我就是他,所以看什么都是证据,哪哪都是疑点。归根结底一句话,你不想要我,只想要他。你巴不得这些年是他陪在你身边,你巴不得我这个人在世界上消失了,你巴不得我变成他。”
沈月岛茫然地睁大眼睛,呼吸变得非常微弱,随着最后一丝怀疑被残忍地打消,心脏也被霍深捅出来的刀给刺穿。
他后悔了,后悔问小亨几岁,后悔推出这么荒谬的结果,后悔来和霍深求证真相,他后悔自己今天做的所有事,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今天绝对不会离开小木屋。
“对不起,别说了……”
他无助地摇着头,眼泪一行行地从脸颊滑下,就像个犯了弥天大错却又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的孩子,挣扎着想从霍深怀里逃走。
但霍深不放过他。
他死死地按着沈月岛,青筋暴起的大手抓着他后颈处的头发,把他快要被撕碎的身子没有一丝缝隙地囚禁在自己臂弯里。
这是个多亲密的姿势?恨不得肉贴肉心贴心,每一下心跳都共享的。
可霍深却用这个姿势在他耳边说了最残忍的一句话:“沈月岛,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卑微地去爱你啊。”
一句话轻飘飘地砸在耳边,沈月岛的心却空了,没了,仿佛胸腔被血淋淋地掏开了,里面没了还能跳动的东西。
他早就失去阿勒了,早就该认命了,可他不认,所以现在好像连霍深也被他弄丢了。
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能流畅地呼出一口气,眼前黑一片白一片的,又回到了被布汀希覃操控的时候。
他用尽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推开霍深,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看了他一眼。
“对不起,你今天…就当我真疯了吧……”
说完笑了一下,逃似的跑了出去。
他走后很久,霍深都维持着那个跪着的姿势没有动过。
如同断了电的机器,他垂着头,沉默地盯着地面,左手按在右手臂那个坑上,抠进去,抠进肉里,自虐般折磨着那层残破的肉。
血从他的指尖渗出来,顺着小臂淌到地毯上,还有几滴溅出来的血也落在地毯上,变成一个个红点,覆盖着沈月岛留下的泪。
霍深用那只沾血的手,摘掉眼睛里第二层虹膜塑片,黑色终于褪去,露出里面灰绿色的瞳孔。
这间洗漱房看似不起眼,却是整个蓝山保密级别最高的一间房。
一进来正对着门口的花瓶、沙发内侧、镜子里,全都装了监控。
门把手上还安着一个装置,装置连着霍深的手机,在他锁门的情况下只要有人在外面碰一下门把手,那个装置就会给他报警,并向他发来实时监控,所以他是眼看着沈月岛打开门进来的。
沈月岛在外面找证据时,他就在里面不动声色地毁掉证据。
包括割掉手臂上的疤,用药粉伪装成脓水,又给自己戴上两层虹膜塑片。
陆凛开门进来,看到他跪着的那块地方像个凶案现场,转头要叫医生。
霍深没让,他其实感觉不太到疼,因为心已经疼麻了,每一块肉每一根骨头都疼麻了。
陆凛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月岛和霍深在里面拉扯时他就在门外听着,霍深的计划他全都清楚,霍深的苦衷他也全都能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心里难受。
“哥,明天我们——”
“明天你送小亨走。”霍深突然开口。
陆凛懵了:“明天就走?”
“嗯,你也走,管家,西蒙大叔,艾米夫人,家里亲近的这些人,都走。”
陆凛彻底懵了,又问了一遍:“哥,我也走?”
霍深仰靠在沙发上,胳膊搭着眼睛,话说得很慢,每说一句就要缓一缓。
“今天早上,爱德华在赛琳娜弟弟工作的会所附近现身了,小岛那几个叔叔也坐不住了,靳寒过来是护送你们离开的,准备收网了。”
外面早就变天了,只是消息没传进蓝山,霍深扛下了很多东西才给沈月岛换来这最后几天的岁月静好,想让他开心一点。
陆凛先是点头:“我会把他们送到枫岛,然后我回来,你身边总得留一个人。”
“不去枫岛,只在那里中转,登岛之后会有一波人假扮你们留在那里,你们走水路离开枫岛,去海伦娜,把他们安顿好你再回来,一周内我会给你信,你来接小岛,把他也带过去,然后你就别回来了。”
“我不回来了,你呢?”陆凛红着眼问他。
“这事解决了我就去接你们。”
“如果……解决不了呢?”
“不会解决不了,我准备了七年,这辈子四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忙这一件事,它一定要有一个结果,只是如果我不能去接你们……”
他沉默了一会儿,挡着眼睛拍了拍陆凛的肩,隔了很多年再次叫他的小名。
“小凛,我除了你没别人能信了,你得帮我把这个家撑起来,照顾好他们。”
“那边我都安排好了,是个很适合生活的地方,有草场也有马,我买了一栋小楼,楼里有一片和蓝山一样的湖,到时候你再给艾米夫人养几只猫,把小岛父母的坟迁过去,让小亨和他相认,他有了弟弟就能活下去。时间能抚平一切,他的人生会在那里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