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他今天出席的并不是个严肃的场合,来这里的人大多也只为寻欢作乐。
陆凛今早已经走了,他带着两个生面孔踏上门前石阶,旁边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黑丝绒长裙的女人优雅地小跑过来,先他一步推开旋转门。
她裙子太长,鞋跟又太高,刚进门就扭了脚,摇晃着往旁边栽倒。
“小心。”
霍深揽住她纤瘦的肩膀,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她的皮肤被冻得冰凉。
“你穿得太少了。”
他一手扶着女人,一手撑住转过来的玻璃门,高大的身影将她囚困在旋转门的一个小格子里,早已超过正常的社交距离。
女人扭过身来,长发披肩,脸上戴着张怪诞的动物面具,抬起眼时能看到她湿亮的瞳孔和弯翘的睫毛。
她微微垫起脚,扶着霍深的手臂,给了他一个隔着面具的贴面礼,“多谢您关心。”
公馆顶楼在举办假面舞会,显然她是受邀宾客之一。
霍深脱下西服外套给她披上,“还没开始,别跑太急。”
女人撩起眼睫,暧昧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拎起一边裙角,缓缓走进电梯。
助理上前问:“会长,现在上去吗?”
霍深的视线还停在即将闭合的电梯上,与里面那双脉脉含情的狐狸眼对望,直到电梯门彻底阖上,他才收回视线。
“不急,让客人玩一会儿。”
临水公馆的假面舞会,是曼约顿每年的保留节目,由霍深主办,目的是联络曼约顿和枫岛两地通商合伙人的友谊。
为了增加趣味性,每年舞会都要做个游戏。
今年的游戏是霍深亲自想的,规则很简单:谁找到宾客中最尊贵的那个人,就可以得到霍深名下任意一家公司5%的股份。
他还给这游戏起了个名字——阿佛洛狄忒。
“叮——”
电梯到达顶楼。
女人披着霍深的外套从里面走出来,抬手推开舞会大门。
相比于场内其他女宾客,她打扮得实在太过低调,一袭黑丝绒长裙从脖颈包到脚踝,长发随意在肩头披散,露出纤长白嫩的脖颈,上面没戴任何首饰,就手腕上套着只品相还算不错的玉镯。
宾客的心思都放在游戏上,压根没人注意到她。侍应给出提示,说那位最尊贵的客人的照片已经做出拼图碎片藏在场内,客人立刻组队搜寻起来。
不止为那5%的股份,能被邀请来参加舞会的人本就非富即贵,看不上这些,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是与霍深交往的机会。
只有一桌客人不为所动,气定神闲地围坐桌边,女人看到他们的桌牌上写着“沈氏”,就拿了杯香槟饶有兴致地走过去。
三位男宾客正围在一起谈论什么。
“什么洛什么忒?一个暴发户还陶冶上情操了。”戴着兔子面具的小弟,年纪不大,一头红毛,话里话外都是鄙夷。
“堂礼,小心说话。”旁边的中年男人象征性地斥责一句,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却遮不住他双眼周围层层叠叠的细纹,透着股让人不适的精明与老辣。
“阿佛洛狄忒是希腊神话中的海神,霍会长在海上发迹,看来这位尊贵的客人是他的守护神。”
话音刚落就引来声不太正经的笑,站在最旁边的清瘦男人,一双丹凤眼,语调也轻浮:“二哥怎么不说阿佛洛狄忒也是性欲女神呢,没准那位客人就是霍会长的情妇。”
女人闻言睁大眼睛,差点把嘴里的酒吐出来,她索性躲到窗帘后边喝边听。
旁边桌牌上清晰地刻着三个男人的名字——沈堂义、沈堂才、沈堂礼,也就是沈月岛那三位鼎鼎大名的叔叔。
要说起他们仨的名字,在曼约顿还正经是个广为流传的笑话。
二叔沈堂义,不仁不义,亲哥死后霸占侄子的家产,压榨侄子的血汗。
三叔沈堂才,一世无才,学了一辈子的画归来还是个半吊子。
小叔沈堂礼,更不用说,贪财好色无耻至极,一年里有半年泡在赌场,另外半年趴在女人被窝。
一提起情妇他可来了精神:“不见得是‘妇’吧,三哥是忘了咱们那个好侄子在哪逍遥快活了?外面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说他让霍深包了!”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还绘声绘色,把听来的传言添油加醋一通乱说,丝毫不避讳旁人。
也用不着避讳。
霍深今天请来的宾客,有一个算一个,都和沈月岛有仇。更巧的是,他们无一例外,都在当初那场拍卖他的拍卖会上举过牌。
沈氏一破产,他们就恨不得把沈月岛踩进泥里,即便霍深亲自为他站台又怎么样?不过就是从落魄少爷变成个更卑贱的陪床。
二叔面色铁青,觉得沈月岛给家门蒙羞。
三叔也收起脸上的戏谑,但他是出了名的墙头草最会和稀泥:“小岛那个孩子,很有主意,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把家里生意搞破产,让咱们替他吃苦受罪背锅挨骂,他反倒去逍遥快活?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或许有苦衷呢,他刚失踪的时候我们就去霍会长那里找过人,当时可是连他的面都没见到,我猜他八成是被控制了,出不来。”
“哈。”深堂礼舔着嘴唇笑得很恶心,“是出不来,还是舍不得出啊?快一年了三哥,就他那副恨不得把男人吸干的妖精样儿,怕不是让霍深草得腿都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