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出发前往曼约顿,想和你并肩作战。
但是路上出了意外。
你的仇家找到我,想要用我胁迫你就犯,我万不愿意成为你的拖累,选择跳下山崖。
小岛,不要哭,你无需为我自责。
事发时你年纪太小,能做到那样已经非常不错,反而是我差劲太多,没能帮你什么。
意外之后,我的脸被烧毁,声带病变,身体多处永久性损伤,所以那一年我都在治病和想办法恢复一个正常人的容貌。
各中细节枯燥冗长,不再赘述。
之后我和陆凛发现守船这个行当虽然危险但有利可图,就在海上做起守船的黑工。
那段日子过得艰难,记不清多少次九死一生,更记不清我手上沾了多少人命。
自小贝尔蒙特的老额吉就告诫我要敬畏生灵,善待生命。我没有亲人,获得的每一口食物都来自天地布施,自然也要反哺这片草原,尽我所能保护每一个猎手和牧民。
可那段时间我的手上却沾满鲜血,太厚太厚的一层,血腥味怎么都洗刷不掉。
我知道海盗穷凶极恶,杀了他们是为民除害,是在做好事,但我也知道这只是我安慰自己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的出发点并不纯粹,我在用人命挣前程,提供保护的前提是他们能给我带来利益。
从我计划这样做开始,我就明白我这一生注定会是个不得好死的结局。
草原不会再接纳我,老额吉更不会原谅我,他们不会容许我玷污贝尔蒙特的一寸土地,我死后灵魂除了地狱可能再无处栖息。
我很害怕。
小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段时间我总是翻来覆去地做同样一个噩梦,梦到白天死在我箭下的海盗来找我寻仇,他们浑身是血趴在我身上,质问我有什么资格拿他们的命去换名利。
我无话可说,只能沉默。
有时也会哭,好几次我被噩梦惊醒看着黑沉沉的船舱时都会自我厌恶到极点。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我闻着我身上全都是臭烘烘的血味,鬃狗看到都会恶心地逃走。
我不敢照镜子,不敢说话,不敢看到我现在的脸听到我现在的声音。
我害怕变成霍深。
可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我必须收起这些懦弱的想法,一步一步往更高处爬,尽管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想:我的脸和声音都变了,如果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会有人知道我是谁吗?会有人把我收敛起来带给你吗?
除了你那儿,我不知道我死后还能去哪里。
当然,我永远都得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于是我把曾经给你做的月亮箭带在身上,假装那是你留给我的护身符,箭柄的小月亮贴着我的心脏,就像你把手护在我心口。
那时我并没想向你隐藏身份,所以有船长提出要把我箭上的月亮做成徽章挂在船上来警告海盗时,我并没有制止。
我偷偷地期待着有一天能与你重逢。
枫岛有那么多片海,每片海上都有成百上千条船,总有一条船会带着我的小月亮经过曼约顿的渡口,在不经意间被你看到。
那时你会想起我吗?
会认出我吗?会来找我吗?
我每天都在期待你能上到我的船上,但我想如果你真找来,我也没有脸和你见面。
因为我还远不够格。
分手那天的场景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你流了很多泪,说了很多话。
你说你爸妈出事了,沈家现在只剩你。
你说曼约顿吃人,禁锢你的圈子水太深,而我这样一无所有的愣头青闯进去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你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我。
总而言之一句话,小岛,你爱我,但知道我没用。这远比你不爱我还要让我更疼。
我才知道原来一无所有的人连说爱都不配。
-5-
资本在你的城市里可以只手遮天,视人命为草芥,这与我自幼的信仰背道而驰。
我厌恶那样的行为,它们让我感到恶心和愤怒,但是最终,我却变成了他们的同类。
我没你那么聪明,我愚笨木讷不知变通,这一路走得吃力且缓慢,耽误了太多时间。
我用了三年,才把自己完完全全变成霍深,抹除掉所有无能的过去,带着自以为足够强大的“资本”来到曼约顿。
我想,我终于有资格和你并肩了。
我能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管前路上埋伏着多少困难,都有能力和你一起分担。
我很紧张,也很期待。
我要怎么告诉你我就是阿勒呢?
你还会记得我吗?
还会爱着我吗?
看到我时会冲过来给我一个和从前一样的拥抱吗?还是会摸着我满身的疤伤心落泪呢?
可这些担心都没落地就变成了多余的。
我在你的生日宴会上看到了一张脸,现在你应该知道那是谁了,查理·威尔。
七年前就是他把我从车里拽出来,命令手下挖掉我的眼睛。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和你相认了。
相比于我,他才是真正的只手遮天,即便我再在曼约顿打拼十年,都无法与他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