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栋手夹着烟,抖了抖烟灰,拍着周期的肩膀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刚一直围着警察身边转悠的金观父母一直没能撬出什么话来,现在一听让家属做准备,金观他妈腿瞬间软了,支撑不住地靠在她男人身上。金观他爸是个老实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谁能想到儿子出了个这种事,一时间老泪纵横。
周期看着不忍心,可能有什么办法呢,金观就是做出了那种事,又不是别人拿着枪逼着他去赌博的。老夫妻两个人其实都不错,要不然周期一家也不会同意把女儿嫁过去,可惜一涉及利益这种事,哪个不偏向自己亲生的,上辈子这老两口即使知道金观骗了他们家一大笔钱,还是帮着他们儿子瞒下去了。
周期垂下眸子,压下心里的不忍,如果自己不这么做,倒霉的只能是姐姐。他的余光扫过在周妈怀里垂泪的姐姐,想起一些小学的事儿。
周盼比他大四岁,周期六年级的时候,她正好初三,长得盘靓条顺的,不少男生都追到家门口来了,那时候农村里思想封建,还有不识相的媒婆居然上门说亲,被周妈一扫帚赶出门去,不敢再来了。
周爸本来是村里的村委书记,恰逢政治改革,丢了芝麻官,而且被打压得不能翻身,那时候家里的每个人出门都得遭白眼。周妈在村卫生局的铁饭碗也因此没了,还遭人排挤。他们一家正是最艰难的时候,要脸面没脸面,要钱没钱。
媒婆也是趁着那个时候,让周妈把周盼嫁出去换钱,气得周妈以后看见那媒婆家都绕道走,生怕打扰一天的好心情。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上学,可惜学费都交不上来了,老师明着来家访,实则来要学费,周爸周妈不得不厚着脸皮恳求人家再缓缓。
周盼的成绩不算太好,考上高中的几率不大,但是努力一把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她选择了退学,靠着班上同学的介绍毅然选择去纺织厂里打工补贴家用,后来才遇上了给厂里开车送货的金观,两个结下了孽缘。
周妈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周盼只道她学不进去书本,还不如好好培养小弟。周期小学成绩就名列前茅,照理来说可以去市里上初中的,但花费太高,他自己选择了就在镇上读书。
家里大人真是又欣慰又生气,孩子大了不由娘,两个都懂事得不得了。
后来周期考上名牌大学,半途却因为望望退学,他姐气得不行,但还是每天想着法子给周期补身体,他怀周望的时候几近波折,人瘦了一大圈,还是他姐一下班就来开解他,让他放宽心态。甚至怕周望坏了弟弟的名声,曾经提议过等她结婚后就把周望过继给她。周期怎么可能同意,好好一个大姑娘,怎么能背负这样的流言蜚语,还得无条件抚养弟弟的小孩!
周期重生一回,最恨的就是没能重生在他姐姐嫁给金观之前。尽管他偷偷地给周盼嚼了很多舌根,全是贬低金观的,差点都惹周盼生气了。但是他也没那个能力去约束金观去做一个好男人,现下最好方法就是减低对姐姐的伤害。
周期想通这个关窍,不去理会别人,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对刘栋说:“金观他不在家,我姐姐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别为难我姐和金观爸妈了,一有消息我们会通知刘警官的。”
刘栋笑笑,听得出来字里行间的排斥和周期的故意为之,他配合地厉声道:“这本来就是你们的责任,我们警察奉命行事的,哪里为难你们家了!”
周期忙赔礼道歉,等刘栋面上的气消了才走,走之前悄悄地做了个口型“谢谢!”
刘栋眯着眼睛笑,怪不得苏远湛突然帮他忙,这人和苏远湛走的一个路子,专会坑人,还坑得别人感恩戴德。
虽然隔得远,但是周盼也听到了刘栋刚刚的厉声教训,止住了哭声,泪眼婆娑地问弟弟:“警察是不是训斥你了,金观他到底怎么了?”
虽然周盼隐隐猜到了事实,但还残留着一丝丝信任和疑惑,周期毫不留情地戳破这岌岌可危的肥皂泡:“姐,他赌博吸毒,他骗你,他根本不是去外地送货了。”
周盼摊在周妈身上,浑身脱力,无力地道:“早上你问我是不是因为这事儿?”
“是。”周期点头,“苏远湛送我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的卡车了,只是不确定,真的没想到他骗你,之前你还说你们感情好,他愿意等几年要孩子。”
周盼捂着脸哭出声:“我也没想到……怎么会这样……”
周期揽过她的肩膀,拍拍她的后背:“ 没事的,姐,他算什么,会有更好的人等你。”
外面实在是太吵了,望望实在是睡不着,也爬起来了,一出来就看见自家姑姑哭成大花猫,赶忙奶声奶气地抱着姑姑大腿安慰:“姑姑你别哭了,望望保护你!”
第23章 023
周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伸手揉揉望望刚睡醒翘起来的呆毛,低声说:“还是我们望望最乖了,来姑姑抱抱。”
她蹲下身来,搂住望望的小身子,把脸埋在他的肩上。望望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棉布外套,没一会儿周盼靠着的地方就晕出一块深色水渍。
周期叹口气,摸摸望望的头发,刚想悄声对望望说,好好安慰安慰姑姑,就见望望学着自己刚刚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拍着周盼的肩膀,肉爪子一动一动的,像只胆怯的小猫咪。
望望第一次遇到姑姑大哭,有些不知所措,偷偷地拿小眼神瞄着自家爸爸,无声地询问:爸爸,我这么做对不对啊?
周期悄悄地对着望望竖起大拇指,望望见到爸爸的夸奖,微微眯起眼睛笑了一下,转而更加卖力地安慰姑姑。
“姑姑,别伤心,你还有望望。”小孩子的声音太真无邪,宛如潺潺溪流流进周盼心里,她抽了抽鼻子,更加抱紧了望望。
周盼闷声道:“果然还是望望最好了。”
望望有些害羞,觉得别人夸了自己,他也要礼尚往来:“姑姑也很好。”
小孩子无心的一句话一下子让周盼觉悟了,她抹干眼泪,坚定地说:“是啊,我们都很好,金观那种渣滓不要也罢。”
周期默默地给他们两让出空间,去那边看看刘栋他们调查都怎么样了。
一个青年警察正在开导金观父母,旨在让他们一发现金观就到警局自首。城乡结合部那里的赌场销金窟嚣张太久了,正是刘栋下放基层有一番作为的好机会,而且还有苏远湛的支持,何乐而不为呢?
“刘警官,犯这种事儿要坐牢么?”周期是知道法律的,他这是替金观他父母问的,好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刘栋琢磨着说:“看情况,一般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你姐夫涉嫌开赌场,情节会严重些。”
本来情绪稍微稳定不少的金观他妈一听这话,跳起来大吼:“还没有证据说我儿子赌博呢,他肯定不会坐牢的。”
旁边的小年轻驾住濒临崩溃、将要撒泼的老太太,周期皱眉道:“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呢,伯母别激动。”
周爸看着情况不对,也赶上来劝阻,别到时候事情没解决,还得摊上一个袭警的罪名。
刘栋没心情看他们在这里闹事儿,大手一挥:“既然不在家,我们就先回警局了,还有别的事儿要处理。”他扔掉手里的烟头,朝着围观的村民打招呼,“乡亲们,要是有目击者看见金观回来了,记得要报警,不然可就是窝藏罪犯了。”
村里大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几乎对法律一知半解,被刘栋这么一吓唬,纷纷点头表决心,村长带头表示,一有消息就把金观上交给国家。
刘栋满意地开着他的警车,带着他的小弟走了。
警察都走了,看热闹的闲谈了一会儿,也一哄而散了。周妈劝着金观父母回去了,让他们两单独冷静冷静。
周期和望望馋着周盼回了屋,让她缓和一下心情,歇一段时间。
周期让望望陪着她看电视,自己打了个电话给刘栋,上来就说了句“谢谢”。
刘栋也是明眼人,和他说了自己的计划:“你那姐夫八成还在赌博,我明儿个要去端了这淫窝,抓到你姐夫怎么处置?”
周期那头闷声不响。
“要不给你打一顿出气?”刘栋又问了一遍。